“当真？”裴复临眉眼带着笑意，道：“永安公主可得说话算话，我平生最讨厌欺骗我之人。”
母后便是这样，明明那日哄自己午睡时会永远陪着自己长大，可最后却是等来了母后的死亡。
那一段日子他常常夜不能寐，小小年纪生了好几场重病，像是要跟着母后的死也要去了。
这么多年，他只是想着还没有完成母后遗愿，不想母后死后自己也跟着去了，反倒让皇位落在其他几位妃嫔生得皇子手里，才振作起来。
平生最讨厌欺骗我之人。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像是要把她的心扎穿了。
宋乐宁怔了怔，原先想要坦白的计划彻底缩了回来。
她一骨碌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自顾自地咕哝道：“我明白的。”
裴复临没发现他的异常，左右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忙，答应会把杜书行的事解决好以后，顺道离开了玉芙宫。
留下宋乐宁独自落在原地，神思不宁。
陛下赐予了一个百越的质子公主为永安公主名号的事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走漏了整个都城，连五六岁的稚子都知晓，他们供奉的皇族如今又多了一个公主。
虽然不享有食邑与封地，但其余一切规格与裴诗韵等同，至少在其余人面前，是个堂堂正正的公主。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再见到裴洛佳，不仅不能说宋乐宁低贱，她还得给宋乐宁行上半礼。
傍晚时分，宋乐宁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徐佑身穿一套米黄色的广袖长衫，头发束在银冠里，一根银簪规整穿其而过。面貌俊秀，双眸带笑，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坐在椅子上等她。
“小佑哥哥！”宋乐宁惊喜地喊。
她在裴复临走后在床上胡赖了大半天，半睡半醒的，如今见到徐佑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徐佑单手倒了杯茶，闻言抬眸，唇角上扬，轻笑道：“公主，许久不见了。”
“喊错了喊错了。”宋乐宁凑近了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哼唧道：“小佑哥哥该喊宋-乐-宁。”
还不光是喊全名呢，一般要不是冷冰冰的要不就是带着薄怒的，少有温柔的时候。
徐佑微蹙眉尖，道：“你喜欢这样？可这是不符规矩的。”
宋乐宁只是一提，也不强求什么。
虽然这里的徐佑长相与她的小佑哥哥极其相似，但除了这个，似乎再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尤其是性格几乎是完全相反。
但宋乐宁有时又莫名觉得两人是一样的。
比如此时此刻，徐佑喝茶时小指会下意识放在杯底半托着，这个习惯与她认识的徐佑一模一样。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一样的地方。
这些小习惯常让宋乐宁分不清虚实，甚至偶尔，还会稀里糊涂的想她前世的一切不会只是她臆想罢。
“无碍。”徐佑伸手抚平她眉尖的不快，笑道：“怎地这也值当你不快，你想要喊什么，我都依你便是了。”
宋乐宁抿唇，过了称呼这坎，总算有闲心说起其他的事来。
“小佑哥哥，你穿的衣裳好像是太医署的官服。”宋乐宁抓着袖摆研究了两秒，道：“不过看着好像要贵一点。”
来怀国以后，她自认见过的太医也算不少了。不过....小佑哥哥身上这件上面还绣着银线，摆弄之间能时不时看到这些银线泛出来的微光。
徐佑道：“确实是太医署的官服。”
不过他打着神医的名头进去的，不算正式入职，是太医署的贵卿。他日若要带公主离开，也算方便。
想起下午听到的闲话，徐佑道：“听闻你被怀帝御赐为永安公主了？”
宋乐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徐佑皱起眉，但也没有说宋乐宁什么。
这于她目前而言是好事，只是...与怀国的羁绊却是越来越深了。
“伸手。”
“啊？”宋乐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要把脉，连忙把手递了过去。
徐佑取了手帕垫在宋乐宁白皙的手腕处，凝神探了探，不稍片刻松了手，微微松了口气。
他听闻公主被怀帝御赐称号，唬了一大跳，后又听说是永安公主用性命救了怀国储君才获得的赏赐，更是心焦不已。
如今看来，至少恢复的很好。
半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
几月不见，眼前的小丫头又长大了不少。眉眼长开，原先只道模样喜气，再过一段时间就是要说模样倾城了。
“宋乐宁。”徐佑眼角微微扬起，道：“想不想去宫外玩玩？”
宋乐宁怔愣了一秒，随即眼眸瞪得圆溜溜地，道：“能去吗？”
都城的宫外最是热闹，她去研学时只短暂地跳下去买了些零嘴，回城时更是晕得不舒服，醒时已经到宫内了，都没有好好去看过宫外。
而如今已经入了宫，再想要出去则是有各种各样严格的流程，或是能直接拿到出宫的令牌，宋乐宁至今为止还未见过。
真要论起来，再没有比都城更繁华的了。
宋乐宁激动了一瞬又平复了下来，嘟囔道：“可是我没有出宫牌，怎么出去啊。”
徐佑从容一笑，变戏法似的伸出了手。
手心正摆放着两个黄灿灿的出宫牌。
——
都城没有夜禁，临近天黑，反倒烛火通明，家家户户亮起灯笼，最是一天热闹的时候。
除夕快要到了，路边摊贩多是卖糖卖红封卖大红灯笼的。
宋乐宁一经出宫门就像放飞的鸟儿一样，有徐佑陪在身边，也不怕出现再被拐到妓院的情况。
摊贩都在卖力哟喝，也有少年少女偷跑出来约会的。
眼花缭乱地看了许久，宋乐宁终于停在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前。
小摊贩见生意来了，立即热情道：“客人，看假面吗？有大红的鬼面也有彷着畜生的假面，都要得。”
宋乐宁一老早就盯上了一个狐狸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脸，颜色以白色为主，但间或会染上几个红色的弧线，艳丽非常。
宋乐宁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立即指向这个狐狸面具，笑着礼貌道：“打扰，请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