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眼前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警官,表情诧异的几乎要僵住。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姑且先放一边,但你这几天也应该察觉到了,我和洺含的确是想查这起案子,而且已经有了很多线索。”
赵康咽下一口唾沫,喉结动了动,手上的餐盘也不知放在何处。
所以他只是正色着,试图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你想说,崔所也是黄美玲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吗?”
“至少也是个参与者,但是,洺含告诉我,崔永利的抽屉里藏着这个事件的一件物证。”
“什么物证?”
我露出诡谲的神情,故意让自己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他已经成功被我吊起胃口了,现在应该就差这最后一步。
洺含离开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完全的坐以待毙。
除了想办法让自己度过这两天,我还经常会找赵康聊天。
一开始和所有的犯人一样问一下诸如“关多久?”“伙食怎么样?”这些最基本的问题。
再之后慢慢和他聊起黄美玲的案子,因为他说,黄美玲的母亲当初来报案的时候,他也在场。
只是崔所坚持相信她是个精神病,所以只是在想办法支开赵康后,自己把她轰走了。
但是赵康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切实存在的,只是他没有办法去查证。
如今,我把肖洺含告诉我的真相也告诉了他,这无疑是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所以你说的物证到底是什么?”
我坐在皮椅上,架着二郎腿,缓缓开口道:“一段黑色布带,那是泰达酒店的老板王小龙从黄美玲身上扯下来的。”
“扯下来?可他和崔所还是大学同学,以前他还请所里的人吃过饭。”
“这不就看得出来了吗?否则,这么大的事情崔所为什么不让你们立案?”
赵康摇了摇头,依然是震惊到不能自已的表情。
“如果我愿意帮你,你会怎么办?要我去把那个黑色布带拿给你吗?”
“随你,我只是这么一说,信不信,怎么做,都取决于你自己怎么想。”
这还是我头一次对人使用欲擒故纵,这不免会让我暗自窃喜。
被关了三天,脑子好像变得灵光了许多。
“你要是想去拿,可以不用给我,因为你也知道,我根本打不过崔永利。
但是他反而不一定怀疑你,所以我希望你拿到布带,去泰达酒店把它交给洺含。
之后再回来,这样你我都会是安全的。”
“你是算准崔所这个时候不在吗?”
崔永利不在?
那这个时机更好了,而且简直完美的不行。
派出所离酒店即使是步行来回也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应该没有比这更妙的机会了。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所以你要是想做,最好就趁现在。”
“希望你不是在欺骗我。”
赵康半信半疑地说着,转身走到了门口。
在短暂的停顿后,他才离开了牢房区。
他可能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这和他当初考警校的初衷相违背。
可如果他选择保持沉默,一旦被清算了,他也会连带着有责任。
我选择赌一把,就赌他是站在哪一边,短暂的危险还是长期的安稳?
这对于当下的我来说,只是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大约只过了十分钟左右,崔永利的喊声就在外面响起,他在叫赵康的名字。
而他现在并不在这里。
或许,赵康真的选择相信我这一次了。
最可以作为验证的,是崔永利突然说要搜我的身,理由是想查我是否藏有非法物品。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无非就是想借这个名义搜查我身上有没有那段黑色布带。
他双手贴在我的身体两侧,来回上下摸索着,从腋下开始,一路往下延伸到脚踝。
痒痒的,而且他捏的让人生疼,如果闭起眼睛,我或许会想象我是在机场。
“没有啊?”
“崔所,有什么事儿吗?之前不是已经搜查过了吗?”
我垂下眼眸,看着在我面前半蹲下的崔永利。
他的神色看上去很慌张,如同一道霹雳降下,脸上写满了焦虑。
“你,你是不是把那个黑色布带藏哪里了?是不是?”
“黑色布带?崔所,您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不过这通电话看上去给他吓的不轻,挂断电话后,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透出如临死亡般的恐惧。
他大步冲进牢房,粗暴的拉开了铁门,对着我的腹部大力踹下一脚。
我向后飞了出去,后脑勺磕在墙面上。
崔永利抓起了我的衣领,又将我拽到了他的眼前,大声喝问着我。
“你那个女友肖洺含,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刚刚杀了泰达酒店的老板王小龙!”
“杀?”
我明明记得洺含说过,肖明在现实世界的杀人是不被允许的才对啊。
“崔所,您确定您说的是正确的吗?”
“刚刚就是王小龙打的电话,而且明明是他一个人上的车,肖洺含却突然出现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声。
“那您,打算怎么做呢?仅仅凭借一个电话就要把洺含拘捕了吗?证据呢?”
“......”
他被我问住了,久久都未能做出答复。
“而且,王小龙就不可能是出现幻觉什么的吗?洺含没上车,又怎么可能会在车上杀了他?”
“证据我会找到的!”
这话像是他在安慰自己,如果真有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情,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现实世界所谓的证据的。
“那您可以放开我了吗?崔所?”
我按住他的手背,轻轻加了一点力,眼睛时刻注视着他略显苍老的脸庞。
他双手一松,我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自由了许多。
我往一旁退了一步,和他拉远了一点距离,至少我可以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和他对峙。
崔永利看来终于要接受制裁了,而这个即使是派出所的所长也无法逃避的。
次日,我的猜测又得到了应验。
“崔永利想留下来等死?”
我目瞪口呆的对坐在廊道上的赵康说道,他刚刚把我放出来,而且廊道尽头的折叠门也是敞开着。
外面的办公区已经陆陆续续有警员离开,神色都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似的匆匆忙忙。
“崔所在二楼监控区,昨晚他公开了这起案件,并且告知说市里已经派了武警前来肃清莲塘镇的保护伞和黑恶势力。”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走?让你们走?”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在左右四顾了一会儿后,他说道
“因为他说这个事情的起因是他,所以他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不如留下来鱼死网破。”
崔永利疯了吗?连最后的一点良知和理性都不要了?
他这样和那些持枪杀人的恐怖分子简直没有什么两样!
“我想去监控室,看看能不能劝劝他,让他自首。”
“自首?你以为还有希望吗?市里已经有了人证物证,泰达酒店的所有员工已经全部被抓去调查了!”
这么说,洺含她的确做到了,只是,目前就剩下个崔永利,还是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我没理会赵康,只身一人冲出了廊道,往楼梯口奔去。
劝服一个无法回头的派出所所长自首,说不定确实是有点异想天开。
可我还是想这样试试,应该让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诉诸武力。
穿过斑驳老旧的楼梯,我来到了二楼,监控室位于走廊最中间蓝色的铁门那里。
铁门虚掩着,上面的锁也像是刚刚被取下。
崔永利或许是想盯着监控来给自己留个后路,也可以找到监控上任何一个可能埋伏狙击手的位置。
作为派出所所长,他的考虑也不可谓不老练。
我轻轻推开铁门,正打算进去看看崔永利在做什么。
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顶住了我的脑门,紧随其后的,是扣下扳机的“啪嗒”声。
我顿时脑海中警铃大作,心跳开始迅速加快。
黑色的枪口里,意味着或即将到来的死亡。
“我正愁该怎么应付那些个人,没想到你竟然还能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