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我和肖洺含算是来到了那家孤儿院。
到的时候还是上午十点,但是天边已经能看到几缕刺破乌云的阳光。
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看上去有点简陋的入口,两侧的墙壁一片的斑驳,像是很有年代感。
我抬起头,注视着竖立的塑料牌,上面写着:“幼苗孤儿院。”
挺有诗意的名字。
幼苗是指孩子,而大部分幼苗是只能无依无靠,独自生活的。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会怎样?”
肖洺含的问话让我从思考中脱出身。
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张鑫来讲,他还太小,不应该经历这种悲伤的事情。
“我应该会哭上很久很久吧,就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
“那你会选择自我了断吗?”
又是个似曾相识的问题。
可我依然选择了回答。
“父母死了我会难过,但是我死了,我周围的人会难过,所以我不会自杀。”
肖洺含垂着头,表情冷淡的吐出聊天结束的话:“好了,我差不多知道你的心思了,进去吧。”
她走在前面,我只能紧跟其后。
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来到了一条几乎与建筑宽度平齐的走廊上。
有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青年女性看到了我们,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
“你好?”
那个人走近了我们,又招呼男孩让他进入了一间像是游戏室的地方。
“我们是来找张鑫的。”
我和肖洺含停在了原地。
“就是前不久刚刚来孤儿院的那个吧。”
护工抬起头,手指抵住嘴唇,“他是被一个女的送来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她妈妈,结果好像只是他父亲的朋友。”
“是叫丁玉兰对吧。”
肖洺含问。
“啊对,就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你们为什么会知道,你们是张鑫的哥哥姐姐吗?”
“不,我们是.......”
我的话刚想说出口,肖洺含就伸手挡下了我的话。
“我们就是他的哥哥和姐姐,他叫许阳,我叫肖洺含,我们来是想接他回马尾镇的。”
“那你们要不要先看看张鑫?”
“嗯,好。”
肖洺含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我们就在护工的带领下一路往里走。
在房间停住的时候,护工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不过并没有开太大,只是留了个勉强能看清里面样子的宽度。
“那个正在玩乐高的就是张鑫了。”
护工指向屋子里的一个小男孩,对我们说道。
他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神情专注,好像精力全放在了手中的几块五颜六色的积木上。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肖洺含发出一句不带感情的呢喃。
“也许,就是因为他这么小,所以他才能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吧。”
我不禁开始幻想他以后将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忆起这件事来。
后来,我和肖洺含在认领书上签了字,又私底下告诉张鑫我们是万蕾叫过来接他的,才终于把他带出了孤儿院。
一路上,我们也没有告诉张鑫这些事儿。
只是不停的询问他在孤儿院的生活,还有他喜欢什么,平时喜欢做什么等等。
他一直很开心的和我们聊着,真的完全没有对父母的任何关心和概念。
可这只是让我的心里更加的愧疚,明明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却还是会觉得心酸。
将张鑫送到马尾镇,张瑞家的那个小卖部后,我和肖洺含就很快告别了他们,之后开始往回赶。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我和肖洺含却谁都没有想过要先去吃饭。
不知名的情绪开始在心底发酵,所以我们选择先去南莲湖散一圈的步。
在我们二人都沉默不语的漫步到拱桥上的时候,肖洺含突然身体趴在了护栏上,眺望着底下泛起涟漪的青绿色湖面。
“许阳,在南莲湖事件结束后,你还愿意继续陪着我吗?”
“愿意。”
不过脑子的草率回答。
“在常人眼里,我是异常者,也是不被大众所认可的存在,因为身体里还有肖明这种人格,还能随意窥探别人的梦境。”
“可是我认识的就是你啊,就是你肖洺含才对。”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那天的真实情况?”
我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但是心底里埋藏的好奇还是让我说出了“想”这个字。
“那天其实是肖明,她看到万蕾被推入湖中了。”
“她为什么不阻止?”
肖洺含嘴角的弧度微微翘起,像是在嘲讽我这幼稚的回答。
“因为这才是肖明的本性啊,如果说我代表着拯救,那么她就是代表着毁灭。
尤其是在看到别人死去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快乐,杀死思念体的时候亦然。”
“所以,她其实算是梦境死神吗?”
“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只能和她一直生活下去,直到肉体死亡,我也成为思念体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仿闪烁着泪光。
人终有一死,但是死后的世界起初应该谁都不知道,现在,我至少能幻想自己死后,有幸化作思念体进入幻梦当中的生活。
但那依然是个孤独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虚幻世界。
我不禁又想起了肖洺含先前说的话,“这样的世界真的有意义吗?”
我依然认为是有意义的,哪怕或多或少会对尘世有所留念,在弥补了遗憾后,将永远的存续下去。
丁玉兰并没有想到即使杀死了万蕾和张瑞的肉体,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从一开始她想杀人灭口就已经是违背当世所有法律道德的了。
只是,警方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展开调查,这一点依然让人耐以寻味。
眼下,案件已经侦破,万蕾和张瑞的思念体也确实的消失,南莲湖的哭声也将不复存在。
我露出不痛不痒的浅笑,半开玩笑似的对肖洺含说道: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如果我大脑活跃度不够,我就加把劲,让自己的思念体诞生好了。”
本是想安慰肖洺含,可没想到她却扭过头,嘟着嘴巴说了句:“所以你希望和我一起生活在梦里吗?”
“愿意,而且我想我可能会时不时去你那参观一下。”
“你这人,真的让人无可理喻,梦境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可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应该还是不会感到孤寂的对吗?”
肖洺含使劲摇了摇头,但那好像不是否决我,而是试图将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甩出去。
“你要是不怕死后思念体被肖明一个不小心杀死了的话,可别说是我要你来的。”
我露出释怀的笑容,注视着她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眸。
“死后的事情就等死后再说吧,至少现在的话,我还是想和你继续作为朋友相处下去。”
可能自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迷上了这个仿佛随时都能勾走我魂魄的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