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她无奈地低头认输，“我承认自己没有表现得那么傻，可也绝对没有你说得那么聪明。麻烦你说得明白点。”
“肖奇奇！”桃花咬牙，“现在才装是不是太晚了点？”
肖奇奇彻底无语了，“你不就想让我承认自己喜欢四月吗？啊，我承认，不对，我好像从未否认过。你说我怕，我也承认，就像你说的，我要什么没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怕？”
桃花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承认自己自卑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如果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面对了。”
“我也没否认自己自卑好吧？”
桃花看着她已经发红的眼眶轻声地笑了，“是，你没否认，也勇于承认，只是认了也就认了，没想着要改。”
“说得好听，你能要求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说不自卑就不自卑了？那她拿什么去自信？我不想把这一切都归根于回不去也改变不了的过去，可我也无法骗自己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的确已经过去了，你自己也知道，过去了。”
“过去了的是事情，回不去的是时光。桃花……”她努力睁大通红的眼睛，不落泪……不落泪……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自己的心口，一下，一下，那么轻，那么轻，却疼得桃花皱眉。“这里，没有过去。”
“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呢？”桃花不想伤感，可是对着那样淋血一样的眼神不可能不让鼻子发酸。“事情过去了，时光也过去了，为什么不让心里的也一起过去？”
她看着他，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吐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太……太疼了……我也想忘……我也想忘，真的……可是，忘不掉……太疼了……怕……”
“奇奇……怕疼吗？”
她摇头，“不怕疼……怕……怕不能止疼……”
什么东西瞬间划过桃花的脸，他错愕着，惊讶着，疼痛着，伸手抱住了她。
“你……流血了……”怀里的人还是难改一身鸵鸟脾气，挣扎着想逃。
桃花抱着她笑，青白的脸上磷光一片，“那不是血，是眼泪。”
“粉红色的？”
“嗯。”
“桃花的眼泪是粉红色的？”
“嗯。”
“是不是所有的桃树都有粉红色的眼泪？”
“嗯。”
但，不是所有的桃树都会哭。
而，肯为她哭的桃树，只有他一棵。
“奇奇，自卑没什么，自信也没什么。没人能佣有一切美好事物，会遭天嫉的。我只是……不想你总是背着‘过去’，我不想你总是对自己说讨厌。一个总是说自己讨厌的人，怎么可能自信？一个这样不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不自卑？奇奇，爱自己，跟你有什么，没有什么，没有任何关系。”
胸口的小脑袋迟疑着点了两下，还没等桃花欣喜，又摇了两下，唉……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谁也不再说话。
一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
良久，胸口传来闷闷的小小声，震得桃花心口痒痒的，“我是扫把星……”
呃？啥？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特别倒霉……越是亲近的，越是对我好的，就越倒霉……”
汗……“谁说的？”
“事实啊……爸爸妈妈、飞啦、小童……还有，每当我在一个地方有了新的好朋友，想要安定的时候，我的朋友就会被我各种连累，各种遭殃，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块恶运磁石，走到哪儿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倒霉事跟到哪儿。”
桃花听了咯咯直笑，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胸腔一下一下愉悦地振动着，“身为讲科学懂唯物的知识小青年，能不能别这么神神道道地思考问题？迷不迷信啊？害死你爸爸妈妈的是那笔天降的遗产和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家族。飞啦自己看上你的，你又没求他把心给你，。至于你的朋友们，呵呵，据我所知，好像每次被出卖的都是你吧？被连累的好像也是你吧？肖奇奇，虽然在人间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我好歹也是你一边浇着水一边讲着故事养大的，你前二十五年的生命我没怎么参与，可也算得上是旁观者清，说对你还颇为了解够格吧？”
怀里的人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以我对你的了解，也以你自己对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还有随便什么什么观的了解，你是个有坏心眼的人吗？”
很坚定地摇头。
“你有害过谁吗？”
很绝对地摇头。
“有对谁使过很恶毒很恶毒的念头吗？”
不动了。
桃花一矇，这是怎么个情况？呃……“这个……没事，谁没在心里悄悄骂过人啊？是吧？这不算什么哈……没事没事……”
“我只骂过你。”
唔……桃花满头的黑线，“哦……没事。”
“我还咒你永远都买不到不过期的火腿肠。”
唔……桃花汗，“嗯……以后我再也不得罪你就是了。”对于一个说什么来什么的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所以，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善良……当然，也不是个坏蛋……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才学，普通的能力，普通的想法，普通的脾气性格，只是长得不是普通的丑。走进人群里很难找得到，一座办公楼里的每一层的每一个办公间都有一个两个我这样的小妹，区别仅在于长得好看点或难看点罢了。”
“嗯……是，很普通。可是再怎么普通我还是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找到你。哪怕再多的人，再远的距离，再拥挤的人群，我都能一眼就找到你。我想，你爸爸妈妈也能，四月也能。”
肖奇奇终于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用一双红红的兔子眼满目茫然地看着他。
桃花叹息着，低头，在她的眉心轻轻地一吻，“你要爱自己，奇奇。因为对于爱你的人来说，不管你多普通多不起眼，你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肖奇奇。再漂亮再能干再博学，不是你，就不会让我们心疼难过和怜惜。我们又不是因为你能干有才长得漂亮才喜欢你爱你的。”
“嗯，”她点点头，“因为你说的那些我真的一样都没有。”
桃花又在抖肩膀了。
“可我还是很高兴你们能喜欢我，爱我。”她终于笑了，还是那么暖暖的，那是一样傻乎乎的，带着她特有的招牌式的几乎讨好一样的真诚。“我也很喜欢你们。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她露出十六颗牙，皱起小小的鼻子，挤得左眉角的浅浅疤痕也跟着飞扬起来，逗得桃花“扑哧”一下破了功。
“桃花……小童，梦林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也很难过。虽然你说不是我求着飞啦把心脏给我的，可我真的觉得，让那么美丽的神一样的存在和那么美丽的童话世界遭受这样一场灾难，我没有直接责任却也脱不了关系。”肖奇奇松开他，轻轻转个身，退到另一个空荡的角落。“其实我心里真的很怕。说什么用爱把四月教育成人，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怎么教啊？我没谈过恋爱，在此之前身边的朋友也都是来来去去，除了照顾迁就和忍让，我没学会别的与人长期相处的方式。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对他好的，不管他是你的亲人还是朋友，对人家好总是没错的。”
“你对所有人都好，那你自己呢？”
肖奇奇微微一愣，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
果然，一个小小的人儿挥舞着晶莹的翅膀缓缓飞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右肩。“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在人类面前装，你在小童和桃花面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奇奇，是不是只有不可能介入你现实生活的事物才能让你放下所有心防？”
肖奇奇扭过脸看着他，愣愣地眨眼，眨眼，再眨眼，喃喃地，“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这样停靠在我肩膀上了……我还以为我已经失去小童了……”
“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舍得啊？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不会对一只会说话的‘蜜蜂’惊讶的女孩吗？”
肖奇奇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奇奇，”小童靠在她的耳朵上一字一句地铭刻在她心里，“你从不介意我是一只虫子还是一个人，我也不介意为你成为任何一种你喜欢的样子。我们知道你爱我们，你也知道我们爱你，相互关心，彼此陪伴，共同面对，难道还不够吗？我们不需要给‘爱’下什么定义，我们不是一直做的很好吗？如果关爱不是‘爱’，那什么才算是呢？我们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彼此明白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奇奇，你一点都不懂我们，如果你真的懂，就一定会好好爱自己。你一直在乎一些特别二的事，什么有的没的，谁在乎了？就你一个傻瓜而已。真是舍本逐末！不管我们当初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们是真心关心你的……你都不知道我们多在乎你，就会自己在那儿瞎委屈。”
肖奇奇扭着头看着他，一直一直流着泪傻笑。
“喂，说你呢，傻笑什么？”
“小童？”
“干嘛？”
“谢谢。”
“神经病！”
“呵呵……”
“说你神经病呢你还笑，真是个神经病！”
“呵呵呵呵……”
“神经病啊你……喂，别笑了……别傻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