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不是血腥味,是种奇怪的春日青草的味道,很……甘甜……这甘甜,让人欲罢不能。
她贪婪地吸吮着这新鲜美味,眼前一片模糊,她看到初开的花,新发的草,湛蓝的海洋和天空……然后是神秘的外太空,日月星辰近在眼前,斗转星移,风云变幻,似乎有什么在自己体内疯狂地炸开,不断地爆炸,让她浑身战栗,她在疯狂中抬了一下眼,刹那间一切幻影消失于无形。
“喜欢这味道?”他微笑地看着她,似乎被咬的人不是他,他感觉不到疼痛。
她呆呆地对视,恍惚中,松开他的手腕,这才注意到,那血,不是红色,而是抹诡异的蓝。
他定定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敌不动我不动。回过神来的赤利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动不动看着他。
良久,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竟然还有对D7免疫的……狼。”说完,神经质一样地笑了,却又笑得好些迷人,“难道你也是熊猫血?”
熊猫血是什么,赤利当然不会懂,事实上,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不懂,她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和狼族中任何哪个都不同,还有,他很友善。他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友善的人类。
“你多大了?”
“……”
“你一直跟雪狼一起生活?”
“……”
“听得懂我说话吗?”
“……”
他挫败地低头,“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他无语地从口袋里翻出所有食物,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包装,这回,换赤利目瞪口呆。
“给”。他扔给她。
她先是狂喜,刚伸手,却又缩回来,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真是没招了,“你该不是让我挨个尝一遍吧?”
赤利眨眨眼,张张嘴,很费劲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名……字。”
他一愣,再次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她以为他没听明白,再次一字一字艰难地发音,“……名……字,你……你的……”
又是良久,他微微地笑,嘴越咧越大,“伊凡。”
“一……一……”
“伊凡。”他一边说,一边在雪地上写,英文的,俄文的,中文的,法文的……他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
她看着他,学他的样子,用指头在地上划,英文的,俄文的,中文的,法文的……竟也有模有样的丝毫不差,连笔迹都学得难辩真假。
他看着地上一般无二的两行字,再看向她,眼中有种她看不懂的欣喜若狂。
从那以后,赤利便多了一个人类的小老师,约好每天有这个时候来这里见面。
“你不怕我出卖你?”临走,伊凡忽然叫住她笑着问。
赤利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轻蔑,不屑,好像在说:谁在乎?
赤利并不知道自己有多早熟,因为她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三岁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同样,她也不懂伊凡为什么叫她“RUI”。他在雪地上比划一个笔画颇为复杂的汉字“睿”,并耐心解释其含意,她懂了,他是在夸她聪明。
她不懂,他是在说她聪明得太过了,那个“RUI”,也可以是“锐”。
伊凡问她想不想学做一个“人”,赤利很干脆地摇头。
“人类,坏,敌人。”
伊凡微微一愣,笑问,“我也是?”
赤利又很干脆地摇头,“你,好。”
“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很坏。”
赤利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片刻,又摇头,“只,你!”
伊凡苦笑,自己竟成这狼孩眼中仅存于世的好人了。
他竟然也成好人了?
伊凡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睛,苦笑,“那,你就当是为了知己知彼吧。”
赤利歪歪脑袋,表示听不懂。
伊凡又耐心地讲解了一遍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顺便给补习了一下《孙子兵法》的大致内容,赤利果然上钩,瞪着一双荧光闪闪的“狼”眼说“教我。”
伊凡如释重负地笑,“好!”
要想打倒敌人,首先要了解他。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最了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细心的哲学家会发现世间一切真理无一不充满着矛盾。
赤利就这样开始了跟一个人类拜师学艺的日子,如上所述,她不知道一个正常人类对知识的吸收速度,自然,也就不明白那些日子她给伊凡带来了多大的惊喜。所有口述、文字、图片,她只需一遍就能摄像记忆,这样的记忆力只在少数病态天才身上出现过,通常,这样的人都有个致命缺陷……低情商,或,理解力差。可是很快,赤利就以她惊人的悟性打破了伊凡的假想推断。
尽管自己已经被称为科学界的异类,可没过多久,伊凡不得不服气地承认,她是真正的天才,智力发育得尽乎可怕地完美。当然,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缺陷,比如,她懂得“丛林法则”,却不明白“尔虞我诈”。伊凡教她下棋,剑走偏锋,三十六计被她使得风生水起,常常兵不血刃。他问她为什么老是孤注一掷地速战速决,她平静地给出两个字:“麻烦”。他微微一愣,便笑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教她各国语言和风土人情,也教她社会风俗生活常识和游戏规则……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他觉得自己差不多没什么可教的了,他得出了一条结论……她,是天生的兵器。
如果生存是一场战争,那么,有的人是子弹,有的人是枪,有的人是防弹衣……而“睿”,是全能。
这样的异类,做狼,当然是暴敛天物,做个普通人,未免也太过可惜。上天既然给了她这样的才能,没理由再给她普通人的生活。
想到这儿,伊凡的眼睛总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寒光,眸色一浅,又不见底地深了下去。
冰原上的动物们都惊觉出近来侵入它们生活的人类貌似越来越多了,只有每日忙着找伊凡的赤利完全放松了警惕。
又一场屠杀再次笼上这片冰雪世界。
韩夏恩带着欢颜和陈默出门,一从公交上下来,人就转向了,贴在公交线路图上一站一站地找。
“军区总院……军区总院……军区总院……”还没找到就被欢颜一把揪住脖领拽上了车,“唉……我……”
“103路到市府前街转47路145医院下。”欢颜很淡定地问,“韩班长,你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韩夏恩脸一红,“我头回来L市好吧?以前一回来就待在爷爷家的。”
欢颜看着那张发紫的关公脸心情没由来的愉快起来,“看不出,你还是个宅男……”
“也不是……”夏恩脸更红了,“爷爷家有电脑,书也多……想陪爷爷……”越说声音越小,小到最后欢颜“噗哧”一声笑出来,韩夏恩更窘了。
“我知道呀。”不知怎的,夏恩的窘态对欢颜很具有娱乐性,“孝顺、懂事又体贴,不就是韩夏恩的标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