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轻轻的被合上了,窗外风声摇曳,时不时和窗沿发出激情的碰撞,伴着三月不寒不暖的春风,怎么都吹不进严宽的心。
他有着身为一名父亲的思虑,但是在看到冉闵及鸢儿的渴望的眼神之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与凄凉,那种失去怀蝶之时的痛楚再次袭来。
房间内的二人相互依偎着,两只稚嫩的小手攥的生紧,约莫半个时辰后,少女发出重重的呼吸声,沉沉的睡了过去,冉闵将其轻轻放平靠在木枕上,将一旁的丝被轻轻贴在少女身上,一切料理妥当后,才抽身从房间里出来。院内风卷落叶,这后半夜注定是无法再平静了……
树梢上的男子也是从小憩中回复过来,盯着月色立于树梢之上,俯视着院内的一切,片刻后抬手之间,摩挲素月,仿若俯仰几千年……
在这般极致的静下,一切都显得十分突兀,连冉闵也不忍打断这当下的空悠寂静。
直到夜色偏沉,雨露霜寒附着在不远处的明月上,徒增了一抹悲凉。男子这才缓缓抽手,凝视着月色的双眸也是雾气横生。
“公子入夜还不休憩,恐会影响明日的进度!”严宽将心中万千思绪收了回来,背着身轻声道。
“严叔,您明知鸢儿身体应该已无大碍,为何还不同意让她去采香斋呢!您应该知道,鸢儿也很思念娘亲的,您为什么……”
冉闵焦急的话语说至一半便被打断。
“是啊,思念她的娘亲,谁不思念呢……”严宽轻叹一口气,“公子休要再提了,鸢儿还不到去的时候!”
见严宽仍然是这般不尽人意,冉闵也是心中暗急,却又无可奈何!
“严叔,算闵儿求您了,您刚刚也看到鸢儿眼神中的渴望了,为什么不能同意呢!我知道您有您的顾虑,有您的想法,但是为人父母者,怎么能如此视子女如无物!”
冉闵突然双膝跪地,以近乎嘶吼的姿态说道。
眼看眼下情形,严宽也终是于心不忍,索性背过身去道,“罢了罢了,真是两个难缠的小家伙啊……”
“好,我可以带你们同去,但是一切行程皆要听从我的指挥!最近皇城戒律更是森严,若是被皇室抓到,不止你我,连鸢儿都要被牵连其中,所以万不可鲁莽。”严宽严肃道
而一旁双膝跪地的冉闵有些吃惊,没想到严宽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当下也是不停的点头,久久忘记起身。
“哎,拗不过你们,公子且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一同动身……”严宽话音未落,身形便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发呆的冉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冉闵才麻木的起身回到了房间中,依偎着鸢儿静静的睡去。
而一旁背过身的少女却已泪如泉涌,她知晓父亲为何那般坚定的拒绝她同去,也正因如此,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没抱有多少希冀,但庆幸的是,有个人读懂了她眼神中的一切信息,并努力将之赋予行动之中,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哥哥,谢谢你……”夜色无边,少女轻轻转身道。
时间总是飞逝,留不得一抹分心,而这一夜,发生了让整个江湖翻天覆地的转变……
清晨,二人一早来到院内,冉闵背负着仍然行动不便的严纸鸢,后者眼神中的渴望和希冀是严宽前所未见的,“从初见开始,这丫头便没要求过我什么”,严宽也是叹气道……
“咕咕咕,咕咕咕……”刚欲从树梢之上跳下的严宽,突然被几声信鸽鸣叫之声吸引,随即扭头向着身影的源泉看去,在看到天空中异样的灵鸽时,心头也是一紧道,“白鸟阁的传信灵鸽?我与他们素未相识,怎会找到我头上……”严宽心中有了一丝迟疑。
这白鸟阁乃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永久中立的宗派,据传白鸟阁的每一任阁主都是白鸟一族的后裔,他们秉承着白鸟的意志,作为和平使者守护着这片江湖,如果说暗夜是极致的黑,那这白鸟阁就是极致的白,每一次天下霍乱,其中必有暗夜之身影,而同样的其中也必有白鸟阁的戏份。
他们手底下孕养着一大批的灵鸽,而神奇的是,这些灵鸽可以传信到江湖的每个角落,即使你与他们从未谋面,灵鸽依然可以准确的找到你的位置,并将信息传达。
江湖门派大抵都是为了繁衍壮大,没有那个宗派愿意站在所有门派的对立面,因此长久以来他们也都默许了白鸟阁的存在,并将之视为和平的象征,哪怕是最为强大的两大城城主,也会极为恭敬的迎接这传信灵鸽。
冉闵抬手,这灵鸽便极为自然的落在其手臂之上,待到近前,严宽才发现,这只灵鸽与寻常之鸽确实不同,它的羽毛并非全身雪白,尾翼和翅梢各有一根精致的金色毛发,被它淡蓝色的瞳孔盯着不禁让人脚底生寒,“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灵鸽传信,看来那两个家伙先前所言不虚……”严宽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四月初七,泗水湖畔,邀君共商天下大事!”
传递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字,但却足以让严宽震颤不已,能让白鸟阁广发英雄帖,这江湖怕是要变天了!
“四月初七……”严宽沉思了一会,“还有不到一月时间,从这里感到泗水怕是需要近十日路程,看来得抓紧了……”
语毕,严宽没有再多言,转身来到二人面前,“公子,鸢儿,既然要前往采香斋,那边随我来吧。”严宽将严纸鸢单薄的身形从冉闵背上轻轻抱下,紧接着利用丝带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又将冉闵轻轻背在背上,“鸢儿抓紧,公子,你也是!”
随即双脚蹬地,越过重重高墙。严纸鸢仿佛畏惧高空,双眸紧紧的闭着。
一路疾驰,约莫半个时辰后,采香斋的山腰终于是浮现在众人面前。
“爹爹,哥哥,我们快到了么!”
怀中的较弱身形轻声道。
“快到了……”冉闵也轻声回应着。
片刻之后,青葱的山川也是变得更加清晰,没有了先前的朦胧感,鸟语花香都是这般盎然。
“公子,鸢儿,我们到了”严宽将二人轻轻放下,道。
严纸鸢也是张开紧闭的双眼,瞬间,浓郁的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望着周遭的一切,还有不远处的“采香斋”,严纸鸢再也无法抑制心中难言的悲伤,甩开紧紧搀扶她的冉闵的双手,一个人踉跄着向前走去。
冉闵望着跌跌撞撞但却异常执拗的少女,刚欲伸手再次上前时,严宽将其一把拉了回来,“公子不用惊慌,相信鸢儿,她可以的!”冉闵不解的抬头,刚欲说话却看到了严叔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这是第一次,冉闵从严宽脸上读到了担忧、关心、喜悦,多重交织的情绪。
少女终于是踉跄着走到了门前,伸手轻轻抚摸着门匾上的题字,许久之后轻轻推开了这扇门,推开了这隔绝以久的心绪,眼前摸黑,终于是坚持不住向前倒了下去。
眼见情况不对,冉闵刚欲上前,身旁的男人早已瞬移而去,在少女倒下的前一瞬,将之紧紧揽在怀中。
“见到了就好了,也该好了……”严宽的轻语冉闵没有听到,只是关心的望着面前昏迷的少女。
“严叔,闵儿错了。闵儿不该带鸢儿来的……呜呜呜”!
眼看少女久未苏醒,冉闵将所有问题怪罪在了自己身上,在一旁嚎啕大哭起来。
严宽以手揽着少女,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冉闵的头,“无妨的,鸢儿身体无碍,这样或许更有利于她的康复,公子不必介怀,我先送她去房间休息,你且先去观摩一下昨日的那些物品,我随后就到!”
“真的?”冉闵仍然难以置信的问道。
再看到严宽略带笑意的点头后,冉闵小心翼翼的低下身子抚摸了几下少女的碎发,这才满意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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