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人心曲,欲罢不能,不觉间倾耳细听,一幕幕缠绵云雨的景象在脑海中如波涛似翻来滚去,一股燥热从丹田被这琴声所裹胁着咆哮着冲进周身血脉,意识在一点点被蚕食。dashenks.com花月吟此时已不在唱了,头上白雾缭绕,脸上映出几粒汗珠。那琴韵转了几转,她只见素手慢拨,兰花舞动,那随之闪动的白纱衣下似有意,若无意地露出半截粉藕似的玉臂。纪云感觉有一种火辣辣的热从皮肤直烧到心里。从未有过的燥热,几欲将身体烧为灰烬,热的他窒息般的难受,情动喷涌难抑,心中叫苦,暗叹一声,“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第十二章 月影迷蒙
正在此时,纪云舞动的衣袖将另一支玉盏扫落,叮叮当当的玉碎之声夹杂进缠绵、凄迷的琴音中,陡然间显得格格不入。花月吟心中一惊,心念稍缓,只听“铮铮”的两声,一根羽弦和一跟宫弦齐根断绝,她脸色刹那间变的苍白,手下一慢,琴声微有些滞涩,曲调已有错乱,此一时琴力骤减,色相忽衰。纪云如临大赦,由死返生,灵台瞬间清透明彻,忙敛气凝神,终于将胸中一口浊气呼出。
花月吟没想到关键时刻忽生变故,终究是宫、羽二弦折断,曲调再也难成,不由得心思大乱,手下一慌,余弦尽断,一张原本粉红的脸上变的全无血色。
纪云得脱幻境,虽神情低落,但却神志清明,冷冷的哼了一声,眼中寒光爆射,森然道:“花小姐,你我无怨无仇,何必要治在下于死地,这姹女魔音,虽然厉害,也恐非是武学正道,伤人者必自伤,小姐请自重。”
纪云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花月吟凄然一笑,冷冷道:“纪云!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破了我的姹女魔音就以为走的出万花楼吗?”停了一停,她声音柔和起来,“今天晚上你走不了。”
纪云僵立在门前,他已经感觉心跳的发慌,一阵阵疲劳袭来,身上的力气仿佛是被吸走,那双手和双腿好象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休想再移动半分,整个身子似漂浮在空中一样无所依傍。他心中一慌,身子有些支持不住一下子瘫坐在绣墩上,这种异样的感觉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暗中试着运了一下气,可全身百骸中空空荡荡,那里还有一丝内力。他抬头看了一眼花月吟,她也正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依旧灿烂如花。
纪云猛然一惊,额头渗出汗来,黯然道:“你给我下了毒。”那声音软弱无力,象是一丝丝的从喉间挤出,身子已经支持不住瘫软地爬在桌上。
花月吟一双纤纤的玉手,缠弄的白色的丝带,仍旧是那淡淡的浅笑,“这样的毒,可不是随便就能下的,多少王孙公子求我下毒,只怕他们还不配哪。也只有纪公子这样的豪杰英雄,才配的起我的水木烟萝。”一句“水木烟萝”出口,她立觉失言,蓦然间,脸上照下一层红晕。
纪云一愣,水木香萝,乃是西南点苍山一派的独门密药,多年来已经没人使用了。一来这“水木香萝”虽毒性奇特,却无大用,并不能伤人性命,只能致人行动。二来点苍乃名门正派,虽以用毒驰名江湖,却从不滥用,更不准弟子以毒功危害江湖。况且这水木香萝施毒方式怪异,颇为不易,就连点苍派自己也已经很少用了。
纪云心知,中了香萝的人,没三个时辰内是动不了的,幸好香萝并不伤身,倒也放下心来。他瑟然一笑道:“看来我真是三生有幸了,苍山派的独门竟用在我的身上。只是不知道我何事得罪了姑娘,姑娘要如此眷顾在下。”
花月吟见他中毒之后,仍不服软语含讥讽,不觉心中有气,杏眼一瞪,愤愤地道:“看来你在横断山不但功夫大有长劲,而且也学会卖关子了,油嘴滑舌,这也是你师傅教你的吗?要是不教训一下你,你也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她脸照寒霜,满嘴娇嗔,声音却还是一如的温婉。
纪云听她说起师傅,倒是有些奇怪,“姑娘可认识我师傅吗?苍山派宗师毒叟他老人家是我师傅的莫逆之交,姑娘可也是苍山派的吗?”他见识广博,苍山派又是云南境内的名门正派,几百年来,与“横断山”、“哀牢山”合称南天武林三大正派,况且三派历来交好,互相照应,武学上也互通有无。纪云是横断山大极乐宫天涯老人的传人,对于“苍山派”的用毒功夫也略有了解,虽说不上通晓,但“水木烟萝”的名子却早就听说过的。
花月吟自觉失言,也不回答,硬起心肠,断喝道“我不知道什么苍山、蝇山的,也不认识什么毒叟、药叟的,赶快闭上嘴,要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她情急之间,银牙紧咬,杏眼圆翻,一张粉红的脸变的煞白,也不知怎地,她手腕一翻,袍袖里竟真的露出一把紫光闪闪、寒气逼人的短剑来。
纪云还真被她的气势所震住,一时也不敢再多言,他也猜不准,这个貌如天仙的女子突然发起怒来,会不会真的割了他的舌头。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她发怒时的模样比平时更动人,娇媚中带着英武,柔情中透着凛然的傲气。纪云张了张嘴,想对她说点什么,当与她如雪似电的眼神相对时,竟一下子说不出来,低下头,手脚一动也不敢动了。
花月吟心中一软,暗怪自己不该对他那么凶霸霸,但这件大事非得倚重纪云不可,如不假以词色,也恐大事难成!她瞟了眼斜爬在桌子上的纪云,眼神也温和了起来,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伸双臂将纪云轻轻地从绣墩上抱起,看她并不十分用力,双臂舒展仿佛抱的不是一个百十来斤的大男人,就象怀里抱着出生的婴儿一样轻松自如。
纪云被放在花月吟那座金碧辉煌的床榻之上,揭开床上香熏的锦被,给纪云仔细盖好,那满脸的温情,轻柔的动作,有一次让纪云想起童年时的姐姐,他们一样的美丽、温柔,一样的板着俊俏的脸装出大人的模样来来嗔怪自己,一样地为自己轻轻掖好翘起的被角。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知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眼前姐姐一般的女子,他的嘴张了张,似又有所顾及,终于没有开口。
花月吟的眼睛一直盯着纪云,他脸上的每一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将目光移开,望着空荡的房子悠悠地说“你想说什么?”
纪云道:“事已至此,还有何话好说,只是还有一些疑惑罢了。我本已中了你的水木香萝,你何必再用姹女魔音来对付我。”
花月吟微一沉吟,“你是明知故问吗?我知道你幼年学艺横断山,得遇奇人,服食千年雪兰,早已百毒不浸,只有那水木香萝才是它唯一克星。香萝虽可避千年雪兰的解毒,但却有个小小的不利,遇雪兰后药效就变的缓慢。”她说到此,便停住不说。
纪云略一沉思,接口道:“你施展姹女魔音就是要引我发功,催动药力,加快毒气运行,这样水木烟萝毒发缓慢的不利就被弥补了。”
花月吟盯着他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那我又是怎样中了毒呢?”纪云问。
花月吟没有再看纪云,“你刚进屋时不是闻到了一丝丝香甜的清香吗?”她的声音平静的象湖水,波澜不惊。
“那是木犀香”纪云接口道,“可是木犀并没有毒。”他在南国长大,木犀到处都是,那种淡淡的花香再熟悉不过了。
“后来,你是不是又闻到我身上有一种清冽的花香?”花月吟的声音仿佛被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她顿了顿,半晌,她一笑,“你不认得这花香是吧。这也愿不得你,连你师傅也未必就准认的出。这花名叫水灵霄,世间少有的,但我可以告诉你这花也是无毒的。”
纪云躺在床上,听着花月吟的声音,看着她那一抹红唇在烛光下翕动着,“莫非这两种花香相融之后就是能致人行动的水木香萝?”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花月吟心中一颤,没有答话,算是默认,她不得不承认纪云够聪明。
二人沉默良久,似已无话可说,屋子里沉静的让人窒息。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下毒。”花月吟似乎有意打破沉默,试探着问。
纪云拿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她,哼了一声,“你会告诉我吗?”他毫不掩饰对她虚伪问话的不满。“你就是说了,我也未必感兴趣”纪云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样子。
花月吟心意黯然,一丝幽怨涌上心头,暗道:“既然你自命不凡,好吧,那就是你命该如此,下面就看你的本事了,可怨不得我了。”她放下白纱的幔帐,吹灭桌上的银灯,屋里一下黑了下来。她本以为纪云会求自己说出真相,没想到他竟倔的出奇,一时到还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了一下,冷笑道:“如果你求我,我会考虑告诉你一些事情。”她双目熠熠,竟不经意露出期盼的神情。
纪云心中有气,眼望天棚,暗下决心绝不向她看上一眼,听她如此一说,怒气更盛,双唇紧闭,许久才闷声道:“你说不说,与我何干?”花月吟心中一动,听出语气不善,知道他已在生气了,看来生气还事小,恐怕已怀恨在心也为可之。她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纪云,心中却惴惴不安,“真是,这事于他何干,何必将他扯进这血雨腥风之中。”黑暗中纪云长大的身躯化做淡淡的剪影。
花月吟伏去,轻轻地吻在纪云脸上,她感到那个男儿脸上水一样的冰凉。这瞬间心里慌乱的不能抑制,心思翻涌,纷至沓来“十几年来,我苦修武功,勤习歌舞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而今天他来了,一切的谋划都已经就绪,我为什么突然会心慌?多少个岁月,我从未怀疑过这谋就的一切,甚至还为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沾沾自喜。”花月吟狠命的咬着唇,一股咸咸的味道流进口中,这是她家三十几口人的血海深仇。突然心底的一个声音阴冷地提醒她“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一个毛头小子又算得什么?”黑暗中花月吟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癫狂的大笑,笑的凄厉阴冷,冷漠无情。她心下一寒,向四周望去,空无一人,那笑声原来是自己发出的笑声,暗暗发恨道:“姓纪的小子又算得什么,我此刻躲不得自己的了。”
纪云被花月吟突如其来的惨笑,惊的目瞪口呆,他头一次听到这样伤心欲绝的笑声,凛凛的笑声中似有无数幽怨。他瞪着一双大眼惊恐的望着花月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花月吟缓缓起身,又恢复了刚才的雍容、沉静,淡淡地说:“夜深了,你该歇了。”
此时,月色更浓,银白色的月辉,在屋中部下一条条白色的光炼,将那身影割成一块儿一块的,她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那心都象身影一样裂成许多块儿,却怎么也收拾不起来。
“北邙山上,也是你安排的吗?”朦胧的声音,传来令人窒息的问话。
“是”花月吟冷冷地吐出一个字,那一个字冷得让人心寒。她紧咬银牙,强忍着一颗清泪,不让它掉落在黑暗里。
第十四章 别梦依稀
纪云刚进府衙大门,捕头班班头何进正迎面走过来,眼睛泛着红丝,想来昨夜是他当值。其实洛阳城一向太平,大内有龙凤二卫;京城有大理寺羁捕堂;地方上有洛阳巡捕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于那些蝇营鼠盗之事,连这些洛阳府的捕头都不管,交给地方保长管理就是了。
何进见纪云进来,忙将他拉到一边的偏房,说道:“你来的正好,刘大人正让我传你进去,他在书房等你。”然后有些神秘地说:“太爷好象不大高兴,听说是为了童谣儿歌的事。”
纪云也感觉纳闷,虽然他来的时间不长,但据他对府尹刘继善的了解,这位刘大人还算个清官,也是个不爱惹事的。当初洛阳府尹周进兴被罢官,北宁王一力保荐自己的亲信,但丞相裴承中却坚决不同意,说洛阳是天子脚下,要找一个德行和人望都符合帝都风范的人来任府尹。两家争执不休,这府尹竟空缺了五年,最后皇上震怒,亲自下旨到吏部,调来全国官员的名册,这样远在扬州任知府的刘继善也不知被谁推荐的,调入京城官升一级,任了洛阳府尹。
纪云知道,别说刘继善的洛阳府尹,现在朝廷的官都不好当了。朝局动荡不安,而且朝廷上又党争激烈,各派势力纵横,互相攻击、倾轧大有水火不融之势。就连皇上好象也束手无策,只好任他们去斗,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刘继善的书房并不华丽,石子铺成的甬道蜿蜒曲折,一明两暗的三间房舍掩映于竹林之内倒十分雅致、清幽。此时深秋,竹叶落尽,满地翩跹,围在屋外的是一圈淡黄色竹子扎成的篱笆墙,看那气势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刘继善此时正站在书房的窗边,略带病色的脸上,被阳光一晃,显得有些苍白,黑白参杂的一部须髯已经稀疏,而且是白的多黑的少。深陷的眼眶,一双似明似暗的眼睛,闪烁着不定的光,那眼神中似空洞无物,又象是已望穿了这洛阳城的重重迷雾。
纪云在门外施礼,“参见大人。”刘继善身子动了一下,疲惫的说道:“进来吧。”
刘继善比一月之前更瘦了,身上的灰色丝绸长袍虽然依旧合身,只是已显得有些肥,拦腰的袍带还是将腰间勒出几个褶来。他在书案后落座,宽大书案把他的半截身子遮住,目光沉沉地向前望着,从下面看去就象庙堂上放的一尊雕像,沉默的让人感到高深莫测。他摆摆手,向椅子上一指,“坐吧”。纪云知道刘继善最烦客套,而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