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今天晚上难得没来闲逛,估计可能是为了准备投胎勾搭阴官去了,光子和黄瞎子两人闲的没事开始打嘴仗,俩人一直吵吵到天亮。黄瞎子本来还想在阴市多待一天,但是因为文文的事硬是被光子给拖了出来。
光子正要上去睡觉的时候,小娘正好从楼上下来,见到我急忙问秦芳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我把经过跟她一说,小娘急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拍着大腿直说文文可怜。黄瞎子见状也急忙上前凑合,本来说不想插手想让我跟光子独立解决,但见小娘着急也跟着心软了。
“实在不行,就扎个纸人,然后把青竹招上来俯在纸人上,就说她娘已经死了,这个是她娘的一缕魂,投胎之前让娘俩见一面,不论如何,让文文这个小丫头能放下执念最重要,至于功德不功德,只能姑且以后再说了!只要解了小丫头的执念又没被识破,这也算功德一见,要是识破了……”黄瞎子顿了顿,“反正这两个无礼后生一两天还死不了。”说完还用他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瞪了我一眼。
我在旁边听着,摇摇头,“恐怕不行,你不是说亲生血脉是有感应的吗?他娘那个德行,青竹怎么装的出来?肯定一上来就露馅了。”
黄瞎子拿着烟杆子一敲柜台,怒道:“你个后生怎么跟胖小子一样就会顶嘴!怎么不行!一个游魂一个阴魂,待时老夫施咒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再说她俩不是同行吗?气息相同。”
想到秦芳那个样子,我不由得感叹一声,“青竹可比秦芳庄重多了……”
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嗷嗷”地叫唤了几声。我跟黄瞎子对视一眼,立马冲了上去。
本来以为是饲主又出来找茬,没想到三人上去一看,光子正压在现原形的柳家仙身上,呲着大板牙正咬他身上的鳞片。柳家仙看我们上来了,一边叫唤一边扭着首尾两端向我们求救。
我跟黄瞎子都楞了,看着光子一口一口咬了好几口都没咬下来,气急败坏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钳子。我一看,这小子敢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想到昨晚他说的话,忽然明白了,于是急忙上去扯着腿给扯了下来。如释重负的柳家仙瞬间化成人形,对面光子的“兽行”气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你你你!我我…我,本仙跟你拼了!”说完,柳家仙抄起身边的凳子就朝光子扔过来。光子虽然胖,但是身体异常灵活,见柳家仙扔凳子,不慌不忙地侧了个身就闪过去了,而且非但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地,“老蛇皮,你别…你大度点!薅你一块鳞片你也死不了,而且你不是最喜欢文文小丫头了吗?用你一块鳞救了一个小丫头,这是功德无量啊!”
柳家仙见光子拿当时他对光子说的话反过来教育他,气的直扯胡子,“功你奶奶的德无量!本仙我修炼千年,你以为是睡个觉就成了事的?你要拔鳞救人也行,本仙全身上万片彩鳞个个不凡,可你拔我逆鳞做什么?你小子是想让我直接上天呐?”
我跟黄瞎子在旁边一听就乐了,小娘也是哭笑不得,只好上去在中间当和事佬。虽然最后气解了,但柳家仙怕光子不死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过来使坏,最后干脆跑到院后面的井里待着去了。
按照黄瞎子的打算,只能等晚上天黑的时候请青竹上来装成文文母亲的样子,然后让母女相认,反正文文的事青竹全知道,依青竹的聪明,编个故事让文文安心简直轻而易举。
虽然我不太同意这种做法,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光子也对自己的“拔鳞计划”不死心,想方设法的让黄瞎子跟他一齐把柳家仙绑了,最后还是小娘出面拍了他一脑门黄纸才老实。
扎纸人这事我很熟,我跟光子俩人一人砍竹条一人拿白纸,分工合作,不到中午就扎出来两个成品。
“嘿!你还真别说,离远了一瞧,还真跟秦芳那娘们身形有点像,”光子围着纸人转了一圈,“就是这玩意里面都是木头条子,走道肯定没有秦芳那一走一晃荡腰的浪劲儿。”
黄瞎子上来踢了光子一脚,“你还想多浪?小丫头没见过她亲娘,弄个端庄身段的让小丫头以后有个念想就行了,还要浪的……浪上天的你要不要?”
俩人吵吵闹闹一直到了晚上,我废了一整个下午画废了四五个纸人才终于画出了一个看起来跟秦芳长相有点类似的,等到太阳刚下山,黄纸店就关门歇业的,黄瞎子用上次卫姬用的咒术,将青竹的魂招了上来。
青竹飘上来就靠在柜台上唉声叹气的,“河主大人,叫奴家有何事?”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奴家了?咋了?见着金莲表妹了?没跟武大妹夫再续前缘?”
青竹白了我一眼,挥了挥袖子,“小女子的事不过是投胎之事,哎,不提也罢,马上要开阴市却唤小女子上来,定是又有什么事了,河主大人请讲吧。”听她这么说,我也没隐瞒,把秦芳和我们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全告诉青竹了,青竹听完也没犹豫,直接应下。
按照黄瞎子的只是,青竹将自己的阳魂附在了纸人上,没一会的功夫,原本面色呆滞的纸人瞬间就生龙活虎气来,除了身形看起来有些刻板,其他的倒还好。
青竹顺着自己的新身体,不满意地噘着嘴,“大人,您把小女子的身形扎的太宽了,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子,倒像是山间做粗活的粗野婆子。”
我说,“这个秦芳跟粗野婆子没什么区别,除了眼睛好看一点跟文文有点像,其他的一点都不想个女人。”
光子听我说这话也凑上来,手舞足蹈地给青竹将那天的情形重现演了一遍,把青竹抖的花枝乱颤。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小姑娘也是幸运了,要是真的生下来,八成现在要跟着她受苦呢。”青竹摆弄着纸人头顶上的假发,“哎!要不让小姑娘跟我一起投胎算了,反正现在饲主也在,你们不是跟他关系不错吗?可以找他帮忙,只要能盖上他的通关印鉴就能投胎了。”
一说起饲主我就头疼,本来以为莫桂芝的事一了,这个饲主也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可没想到上次他来那么一趟,弄得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毕竟他在阴间已经不知道几千几万年,如果有什么冲突,就算我们几个全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他。
黄瞎子摆弄着烟丝,接过话头道:“没这么简单,按你们阴间的规矩,文文这种属于连身体都没有的游魂,虽然冤枉,但是判官的生死薄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想要投胎,难上加难。”说完这话,之间黄瞎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所有人都没察觉到黄瞎子的不对劲,都在准备着手里事情。
夜幕降临,万事俱备,就等着文文来的时候,给她看一出专门为她编排的大戏了。
我跟小娘跟以往一样在柜台里备货,光子就到后院拿着盆烧纸,确保青竹的魂不会突然被送回阴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跟小娘看着墙上的时钟,按说平时这个时候文文早就跑来了,但这个时候已经临近阴市开市,她还没有来。
青竹看着大门,小声地问了一句,“她会不会今天不来了?”
“不会,昨天她没有等到我跟光子,今天她一定会来。”
就在我话刚说完的时候,文文小小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小粉裙子的她,手里又多了两只娃娃,是小娘昨天为了哄她新烧给她的,小娘还说了当时她拿到的时候有多高兴的神情,可现在的她,垂头丧气,梳着两个辫子的小脑袋低了老沉,连走路都有些吃力。
小娘以为她意识要散,急忙拿尸油给她吸了一下,可小丫头却根本吸不进去。
“文文,你母亲来了,你抬头看看,顺子哥把你母亲找来了……”我轻轻地跟她说,想让她意识清醒些。听到我的话,文文缓缓抬起头,只见她满脸是泪的扫了我们几个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青竹的身上。
可能是母性焕发,青竹一见文文这个娃娃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一下没忍住就哭了出来,蹲下身子,一手抚着文文的脸一边摸她的干瘦的身子,几次想要张嘴说话却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就在我正感叹青竹演技的时候,文文突然伸出小手,在青竹的脸上一抹,只见青竹的眼泪把原本画纸人眼睛的墨水给化开了,她半个眼睛已经被糊掉了。
我故作镇定的跟文文解释,“文文啊,顺子哥去找你母亲的时候,她已经不再了,但是你黄爷爷知道文文想妈妈,所以用咒术把妈妈的魂从阴间招上来了,这个躯体是顺子哥扎的纸人,上面的画像也是哥哥画的,画的不好,吓着咱们文文了……”
文文不说话,看着被青竹俯身的纸人,轻轻地呢喃了一句,“这个……就是我母亲的样子吗?”
“啊是!你看,文文的眼睛像母……”
“顺子哥哥……”
小丫头打断我的话,我楞了一下,僵硬的应了一声,文文咧着嘴笑了笑,“我已经见到母亲了的样子了,你让这个纸人里的姐姐出来吧,她在里面不舒服。”说完我们几个都楞了,青竹转头看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文文却忽然说,“我知道这个不是母亲,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个……小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我们…我们几个闹着玩呢呵呵呵……”光子连忙摆手,想到刚刚还绘声绘色的演着秦芳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好受,眼眶也有点红了。
文文听完却一笑,“没关系的光子哥,我见到了,真的!这个画的不就是吗?以前我在她肚子里,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但是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现在我见过了,我已经知足了。”
文文懂事的冲我们笑了笑,然后冲着小娘挥了挥小手,“玲玲姨,虽然我一直没出生过,但是我很开心,这个娃娃我非常喜欢!以后我都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文文啊……”小娘哽咽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心里憋着一堆话,但无论如何都再也张不开口。
小丫头转身朝着外面走,失落的背影看的人十分心疼。
干瘦的小腿略微有些吃力的跨过门槛,她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看着小娘和泪汪汪的青竹挥了挥手,又冲着我和黄瞎子也挥挥手。
“文文这个名字我非常喜欢,如果我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也能叫这个名字。”
忽然,街对面的大树“咔嚓”一声栽倒,我们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一辆轿车没踩住刹车撞了上去,司机下来骂骂咧咧地还踢了大树两下。
就是这个一个走神的功夫,再一看文文,她人就已经不见了,小娘跑出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光子这个时候见屋里没动静,举着火盆跑了过来,呲着一口小白牙嘿嘿一笑,“小丫头,光子哥刚想起个笑……”光子见我们几个都沉着脸,小丫头也不在,呆呆地楞了一下,问道:“你们这是咋的了?小丫头呢?还没来吗?”
黄瞎子一听到光子说话,气的随手将手边的火柴盒扔了过去,光子没反应过来,直直砸中了脑门。
“瞎子你有毛病啊!”
黄瞎子气的翻了个眼睛,一言不发地转头上楼去了。
青竹抹着眼泪,心里似乎也不太好受,闪身从纸人中退了出来,看着我强装着笑了笑,“河主大人,小女子没帮上忙,真是对不住了,我就…就先走了……”说完一个闪身就钻进了火盆里。
火盆中的灰烬四起,飘散在空中。
小娘抹了把眼泪,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顺,别自责,小娘知道你尽力了。”说完也上楼去了,只留下我跟光子两个人。
待了半晌,我从柜台底下拿出红烛,点燃摆到门口,只见红烛一晃,房间瞬间变了颜色。
到了中转站,只见青竹趴在柜台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光子走到我身边不说话,过了好一阵,我才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光子说了。光子听完,只见他低着头,一直攥着拳头。
“是我,都是我嘴欠,娘的,学什么不好学这个……”光子懊悔地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这事怪我,都怪我!顺子,你想个办法,啥办法都行!要不然到我死的那天我都闭不上眼睛!”
忽然,我想到了青竹说的那个办法。
“要不,找饲主试试吧。”我对光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