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不见了你们居然不知道?”容苏皱眉冷声问。
暗卫的回答恭敬而让人无话可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殿下常年不见踪迹,这是常事。”
谢少临在容苏的脸色更冷之前把那倒霉的暗卫撵走了。
“我觉得很不好。”容苏沉着脸。
谢少临望了眼渐渐沉下的天色,最后一半日光在天际渲染出一片灿烂的红霞,东楼千机以前消失是为了私下寻找妹妹,可现在容苏已经找到了,而且他也说过要帮她找到解寒毒的法子,怎么会这时候消失?
“别担心了,他会没事的。”谢少临如是说。
岐山进不去,东楼千机找不着,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死胡同。但上帝关门的同时确实还长了点良心,给他们留了一扇窗。
沈斯谦带着一支商队过来了。
上官老家主火速把他成熟稳重的大儿子派了出去,上官若枫是个会办事的,把从端木庆那截胡的优质药材来源全都让给了沈斯谦,并且派出了自己的得力手下,迅速帮沈斯谦搭建起了一个药材商的框架。
上官若枫自以为拍千珑公主的这一记马屁,拍的十分响亮。
容苏只管张嘴说话,生意上的事她现在懒得想懒得掺和,一心扑在练习内功上。
万一解药拿不到,她或者能靠天纵奇才练到第七层自愈?
大江东去的境界未稳,她脑海中闪过这念头也都是自嘲一声。
“容苏,关于端木庆的生意,我想问你一下。”沈斯谦最近和上官若枫忙着搭建药材商网络,忙得脚不沾地,来回和上下线牵头,倒喝了不少接虞国的烈酒,往往是回到客栈倒头就睡,难得有这么清醒的时候。
“说罢。”
“端木庆之前和岐山合作,现在既然成为弃子,我们要不要把他的生意接管过来,这样也好牵制岐山。”控制住岐山药材的来源,也许会成为他们的掣肘,到时候和神女谈条件,也更有底气。
容苏想起那晚上微微冒出来的箭尖,想起胖子身上汨汨流出来的血,想起他临死前无比的哀伤……
算起来,端木庆虽然被迫算计她,但也因她而死。
“接过来吧,不过还用他的人,还用他的名号。”
沈斯谦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已经和上官家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他顿了顿:“有你的身份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琴公子,千珑公主……
她似乎总是在他难以企及的地方,他坚定的追到她的脚步,却发现她原来已经更高更远,目光早就不在原地。
这样也好,他替她打下这商业帝国。她所有的故事里,也必然都会有他的名字。
沈斯谦很舍得花钱,上官家作为接虞国皇商,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见到他们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挥金如土。
他们这点小手笔,看着真让人觉着寒掺。
沈斯谦力求快,因为着急,不过十天就开始正式运作,他绕着岐山把附近有点门路的药材商认识了个遍,于是接虞国内又传出沈斯谦为人大方,出手阔绰,礼贤下士的风评来。
对此,谢少临不过一句,有钱就是好人啊!
何时听见他们这么夸过本帅了?
对此,容苏表示,那张嘴要不不损人也许会有几个人夸他!
从岐山回来之后的第十天,沈斯谦的商队开始运作,药材开始倒卖。他手下的人一个个精明强干,加上有皇家背景和琴公子的名头背书,一时间风头无两。
岐山正在寻找下一个合伙人,不能用他,也不敢用他,可是除了他以外,竟然再找不到一个胆子大且合适的。
沈斯谦胜券在握的在客栈里等,等对方上门。
到这里的五个日夜,连轴转,他没怎么合过眼,接虞国内但凡叫得上名字的药材商全都要看他一个面子,借他的手吃一口饭,岐山已经别无选择。
没人敢在这时候逆流而上,就算真的有人敢答应,沈斯谦和上官家也会在第二天让那人生意做不下去。
他一向温文尔雅,如今下巴上冒出了一层胡茬,眼窝深陷,眼底一片青黑,唯独精气神还是原来那般,温润如春风。
彬彬有礼的俊俏公子,即使沧桑了一点,也会让人觉得有种别致韵味。
所以沈公子在外的名头不仅是风度翩翩雷厉风行的生意人,还有绝佳金龟婿,黄金单身汉。
坐等生意上门的沈公子没等到岐山的人,媒婆倒等到不少。
即使他已经派人筛选,但媒婆们总是花样百出,变着法的伪装身份要进来给他说个媒拉个纤。
接虞国的媒婆一致认为,谁要是能说的成这位商界神话的媒,那可真就是媒婆史上最光鲜靓丽浓墨重彩的一笔了,光鲜的值得人吹到棺材里去。
温润如玉的沈公子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眼圈下越来越黑,脾气越来越濒临暴躁的边缘。
容苏瞧着他用力捏眉心的样子,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了。
然而沈斯谦最后只是直起身,彬彬有礼的对面前的男子说:“感谢您的好意,我不需要。”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子的屁股沉的像昆仑山,一动不动,还在死皮赖脸的说着什么,沈斯谦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容苏实在看不下去,她虽然不想被老沈误会,但也不能看着自己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这么欺负!
“沈先生是我明月楼的人,不用外人操心婚事。”容苏站在二楼的回廊边,素白的手搭在栏杆上,深棕色的栏杆更衬得那手如冰如雪,摇曳生光。
她的肤色也像冰,冷冷的晶莹剔透,正垂眸往下淡淡瞧着。
冷傲,睥睨,语气强硬。
男媒婆没想到这尊大神会亲自出面,也不敢沉着屁股了,起身恭敬行了一礼:“琴公子当真如传言一般风姿照人,只是沈老板二十有余,尚未婚配,琴公子也不好阻人姻缘啊。”
沈斯谦目光深深上扬,将那纤细挺拔的身影印在瞳仁里。
容苏神色不变,收回搭在栏杆上的手,负在身后,便收敛起了刚才的闲适,一如一位睥睨天下的王。
“本公主是在命令你。”
男媒婆愕然瞪大了眼睛,之前有人说千珑公主驾临这鸟不拉屎的小城,大家还兴奋了好久,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人影,就以为是空穴来风。
难不成,琴公子就是太子殿下亲口宣称的亲妹妹?千珑公主?
这特么也太玄幻了?
容苏见他石化,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找出一块藏青色鎏金边的令牌,上面清晰的写着千珑两个字。
令牌看着不是很新,因为东楼千机已经做出来好久,一直带在身边,早就磨得光鉴可人。
男媒婆找回自己的脑子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叽里哇啦的说些什么,容苏挥挥手,有人把他抬出去了。
沈斯谦无奈的一笑,还第一次看见她以权压人。
容苏收回目光,刻意避过他流露的深情款款。
谢少临在旁边饶有兴味的看着保媒好戏被容苏搅黄,幽幽道:“老沈还真是吃香,怎么没人来给本帅保媒呢?”
容苏阴恻恻的看他一眼。
谢少临立即暧昧的凑到她身边,在她耳畔轻飘飘道:“那你怎么还拦着啊,你就不怕他误会?”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她瞥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她帮他挡住这些麻烦不仅是因为看不惯他因为修养良好被人为难,也是因为琉璃这两天就要来了。
那小丫头用情至深,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琉璃就快到了,你惹得这些桃花,可要好好修理修理。”他面上还有刚刚被为难的潮红,容苏也难得的调侃了他一句。
沈斯谦眸色落寞了一瞬,随即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我知道了。”他嘴角浮上一抹浅浅的笑,弯起的嘴角似乎勾住了阳光。
他们没等来岐山的人,倒等来了一个从岐山上下来的人。
唐朝待不下去了,用他的话说,每天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还有蒋梦樱那个豺狼待在一起,让他觉得窒息。
他亟需到山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见见那个想见的人,养养眼睛,缓缓心情。
媒婆事件之后,为了给桃花满天飞的沈老板挡桃花,她把东楼千机留下来的暗卫调出来一些,杀气腾腾的守在客栈周围,果然清净了许多。
唐朝一没伪装,二没摸黑翻墙,就在青天白日里大剌剌地站在了门口,声称要见容苏。
难得的是,他还没自报家门,暗卫们就紧急的通知了容苏和谢少临。
唐朝带着一脸狐狸笑,喜闻乐见的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想着自己这张脸果然还是出名,瞧把这些可怜人给吓的,罪过啊罪过。
他一边毫无诚意的念着罪过罪过,一边施施然走进了客栈。
名义上已经是皇帝的某人用他巡视自家后院的目光把这间客栈打量了一下,表情稍有嫌弃。
“你现在也算是一国公主,就住这么寒酸?东楼千机舍不得给你花钱?”唐朝笑盈盈的问。
“你怎么出来了?”容苏更想问的是,你出来到这干嘛?每次唐朝一出现,不远处一定有坑等着他们去跳。
后来的事实证明,容苏总结的这规律也是相当精准。
唐朝眉眼弯弯,勾人的桃花眼一挑:“想你了,来看看。”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才瞧见容苏身边清一色排开的谢少临,沈斯谦,扶钥,旁边还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
“呦,兄弟们都在啊。”他喜气洋洋的着重把眼神往沈斯谦和扶钥身上落了落,十分幸灾乐祸的说:“看你你们俩这么近水楼台还没把她抢到手我这心里就平衡多了,怎么说我还算娶过她做皇后。”
沈斯谦和扶钥的脸色不约而同的黑了一下。
谢少临不一样,谢少临脸绿了。
唐朝这个混账王八蛋,当面挑拨离间,挑衅他是吧!
扶钥在一侧十分平静的开口,有种回忆往昔感慨岁月悠长的味道:“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扶钥往他膝盖上比了比,“那时我说你有一颗纯粹心,只可惜,你没留住。”
唐朝瞠目结舌的看着扶钥,好像看见鬼。
扶钥自顾自地说:“当年我说完之后你还很开心,非要粘着我和我玩。”
唐朝的脸霎时变得很精彩,要不是他对当年那人印象深刻,他现在都要怀疑扶钥是个神棍了,虽然他本来就像个神棍。
过往那些黑暗的岁月里,他也曾回忆起当年那句话,说他有颗纯粹善心,可惜他给弄丢了。
不弄丢不行,丢心总比丢命强。
唐朝虽然有点难以接受扶钥就是当年那人的事实,不过他还是快准狠的抓住一点反击:“我记得我小时候见你也算是个芝兰玉树的俊俏神棍,怎么过了几十年没变老长残了?”
“你才长残了,我爹爹自然是芝兰玉树。”容红立场坚定的站在她爹爹一边,生怕自己人被人欺负了去。
“你没了纯粹心,有些东西自然看不见。”
唐朝无所谓的一摊手:“长得好赖有什么用,亏得小姑娘还叫你爹,叫她娘,不还是没和你站一起吗?”他句句带刺,仿佛专程登门拜访这一趟就是来跟他们打这一场不甚体面的嘴架。
扶钥作为第一只出头鸟,毫不意外地被唐朝优先重点攻击了。
“听闻你推演之术无人能及,从无失手,你说你呆在她身边是命?糊弄鬼还是糊弄你自己呢?”
扶钥一张脸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想说。
容红一把拉住她爹,“关你什么事!”
唐朝笑嘻嘻的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眼光从她身边默不作声的瘦高男孩身上掠过去,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不过他没忘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沈斯谦接触到他的目光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唐朝就是故意的,他来把所有的窗户纸都捅破,要叫这一院子的人以后都不能隔着窗户纸活着,要叫所有人都不舒坦。
“沈老板近来重金打通了接虞所有的药材生意,也不知道千两黄金万两银能不能买回容苏的心?”
他对付沈斯谦更加凌厉直白,对扶钥起码还宽厚的没直接说出名字,对沈斯谦……呵呵哒。
沈斯谦沉声道:“你这是在侮辱她。”
“哦抱歉,你知道,我也喜欢她,也想把她捧在手心上,失言。不过你为她的商业帝国开疆扩土,共同语言也有了,共同的事业也有了,你怎么连一个败家子都没比过呢?”
“她是我老板。”沈斯谦面无表情。
“为了你老板不远千里跑来接虞和杀手组织作对,你可真是情真意切。”唐朝笑。
“她是我老板。”沈斯谦执拗地说。
“你也就靠着这句话心甘情愿的坐在狗粮山上,按耐住自己的情意不把他抢过来吧。”唐朝笑的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