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近三米多长的竹枪,拿在手里的确让人感觉到放心。这东西比上了刺刀的步枪还要长上一米多。和鬼子的六五步枪(三八步枪)拼刺刀,这回不用怕手里的家伙不够长了。竹尖下一直第一个竹节,弟兄们还拿绑腿勒上了几道。在竹节处,弟兄们还特意缠上几块烂布。这是防止血液流下来打湿竹枪。枪尾的最后一个竹节处,弟兄们还细心地缠上几块防滑的破布。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杀敌的行动了。
提起鬼子,太爷爷除了说他们狠,不把中国人当人之外。对他们也是很配服的。作为对手,你必须正视你敌人的优点。抗战头两年,在中国的鬼子部队,都是一线的主力师团。士兵可都是打了几年仗的老鬼子,那战斗素养和作战精神可以用悍不知死来形容。
“头几年跟鬼子打仗,想抓个活都难。人家也不怕死呀。再说了,人在战场上杀红了眼,那管去想生不生死不死的。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不管怎样,是敌人的尸体,上去就先来一刺刀再说。就怕那些个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鬼子,醒来了,还会和你拼命。不捅死他,他就拉你垫背。
你以为打埋伏,像电视里拍的那么容易呀。趴在山上,日本鬼来了,叭,叭的打几枪,再扔些手榴弹,然后冲锋号一响,‘杀呀’就解决战斗。骗小孩去吧。
那些个老鬼子,闻着风都能知道你有没有打他埋伏。一瞧你山上,鸟不飞,兽不走就怀疑。还有地形不利他就先派兵侦察,或者照着山头给你咣,咣的来上几炮。那些个搜索队,也是老兵油子,你想活捉他们没门,杀了他们,他们也会拼命。再加上那些个汉奸带路的,更难打鬼子埋伏了。提前开打吧,你的火力拼不过人家。人家的枪比你打得远打得准,炮比你多。士兵训练比你好。有时候,我们的埋伏就这样黄了。白白在山里吃风咬草的趴了几天几夜。”
老鬼子精,可太爷爷这些个老兵油子也精,有时候,双方打仗就是在斗智斗勇。
连着两天,队长一直带着兄弟们出去勘察地形,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团长就给弟兄们五天的时间,五天内完不成任务,那弟兄们就得吃军法了。不死,等下回打仗的时候也得做敢死队。
合适的伏击地点终于被弟兄们找到了。临出发前的一天晚上,一行十几号人聚在一起讨论伏击的细节问题。讨论了一晚上才终于定下来。
事情拍板了,那队长最后就得说几句了。
望着身边围着的十几双眼睛,队长发话了;
“兄弟呀,这回要有必死之心喔。”
“长官,我这条命早就死在上海了。这回我也不当自己是活人了。”
一位弟兄回了队长一句。
“丢那妈,你想送死,我不想喔。”
队长一巴掌拍到了把话说得太绝的弟兄脑袋上。
“就是罗,要是你死了,光洋给我们花。”
其他弟兄也笑着说。
“队长是说叫我们有必死之心无贪生之念。见到日本鬼,不能腿软,硬打硬上去和日本鬼拼个死活。”
太爷爷解释说。
“唉,还是老李会讲话,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好了,我不说那么多了,睡觉,睡觉。明天一早出发。”
队长摆了摆手。然后一仰,躺倒在稻草堆里沉沉睡去。一行人也随即四散,各自寻着落脚的地方,躺了下来。
都是已经把生死放开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没一伙屋子里就响起了鼾声,累了一天众人,沉沉地睡去。
天色微明。
太爷爷还在沉沉的梦里,就被弟兄们拉醒了。
“老李,起来了。出发啦。”
“喔!”
太爷爷回了一句。起身就收拾身上行装。
扎起了草鞋,打好了绑腿,系紧了腰带,带足了干粮饮水,插好了驳壳枪,抓上竹枪。十几号人趁着东方微微的亮光就迈出了部队的营防。
也不知道是昨晚哪个走漏了消息,刚出营房,就有一众的弟兄来送大家了。微明的黎明,看不清前来送的弟兄们的脸,只能听到弟兄们祝福声。
“大佬,好好做。我哋等你哋返来喔。”(大哥,好好干,我们等你回来喔。)“贝侬呀,里代喔。马然啃漏喔。”(兄弟呀,别死喔。回来喝酒喔。)纷杂的声音了,太爷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十七哥,马到功成。“这个声音不用去细听,他也知道是谁的声音。
”老八,转来了(回来了),我请大家饮酒。“太爷爷把这句普通的话,喊得豪气冲天,直冠云宵。
伏击地点,被太爷爷一行人选在了一个村旁边靠近山边的小树林里。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地方,也是一群人争论一个晚上的结果。
在村子里伏击鬼子,得手后不容易撤退。在路边,无遮无拦的不好隐蔽。在山里,鬼子没事往山里钻做什么。唯一可行的就是在村旁的树林里。而且还得不能太靠近村子也别离大山太近。离村子近了,引来了鬼子就算打胜了,拖得时间长了一点,就没法脱身了。太远了,又引不来鬼子。这个火候,就得看老兵们的拿捏了。
领队的军官,带着一位弟兄,扮成中国军队的侦察兵外出晃荡去引鬼子上勾,太爷爷和众弟兄们隐蔽在树林里,等待着鬼子上勾。
白天已经见着了好两三拨鬼子的辎重部队从村旁的大路边经过。可就是没动静。大白天行军,鬼子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队长可没有胆子上去触霉头。弟兄们只好静静的呆在树林里。
时间从早上日上山头,然后渐渐挨到太阳落西。
“搞埋伏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
太爷爷说。
先不说日本鬼精明,弟兄也累得够呛。窝在树林里一整天,这身子就要扛不住了。先是大腿和肩膀发麻僵硬,这还有树林里的虫子蚂蟥也让人受够了罪。弟兄们穿的都是大短裤,这虫子什么的就顺着裤角直往人的裤裆里钻,咬得人档下是麻痒辣酸更种滋味,涌上来,还不敢抓。只好把树叉紧紧地咬在嘴里。尽量别发出什么声响,只怕惊动了头顶上‘咂咂’叫的鸟儿还有树林里觅食的鼠辈。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人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烦闷起来。每个人的心里一边臭骂着日本鬼子,一边拼命的发散转移自己的思维和注意力,只为控制自己的情绪。
‘叭叭’几声驳壳枪响。
还没等弟兄们明白过来,村子里紧接着又传来了几声鬼子的三八步枪的声音。还有鬼子杂乱的喊叫声。
“来了,来了。”
弟兄们心里一阵惊喜。
把咬在嘴里的树叉动了动,心跳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透过隐约的杂草,太爷爷就瞧见两个人向树林里逃了过来。两人身后‘哇哩呱啦’的六七个日本鬼子正端着步枪,一边瞄准射击,一边追击着。
两人一边回头还击,一边发足狂奔,还要躲避鬼子的瞄准射击。这真是把他们两人折磨的够呛。一路上是——跑,摔,爬,滚。活像是圩日里窜过街的老鼠,要多狼狈不堪,就有多狼狈不堪。
“我问太爷爷,他们能跑得过子弹?”
“屁,要不是日本鬼想抓活的,他们哪那么容易跑得了。”
眼瞅着两个人就钻进了树林。鬼子也逼进了树林。弟兄们也握紧了手中的竹枪。
“哗啦”两人摔过杂草钻进了树林里。‘噶吱,噶吱’的踩过树林中的枯叶残枝就往林子里钻。身后鬼子也紧跟着逼进了树林里。
眼瞅着两个中国兵跑进了树林里,跟着跑进林子的鬼子立马变得警觉起来。步枪装上了刺刀,两人鬼子前出,拉开了和身后众人十来米的距离,顺着队长等人踩出来的腿印继续追击,而其他人一边紧紧跟随,一边警觉的注视着树林的一草一木。
和鬼子打过半年仗的都知道鬼子的这套战法,更不说太爷爷这些个老兵油子更能看明白鬼子的套路。五六个人对付鬼子的尖兵,剩下的人留后对付鬼子的大部队。
鬼子的刺刀,已经透过树林里的阳光,白晃晃的刺在弟兄们的眼里。离着弟兄们就只有七八米。
是时候了。
‘呼’的一阵响。窝在草丛里的弟兄们一下全冲了出来,挺起竹枪向鬼子扑了上去。
七八米的距离,一眨眼就冲到了眼前。
‘乓勾’几声枪响,冲前头的弟兄们就倒下了两个。你真的不得不配服鬼子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反映。
可就这一轮射击,鬼子就没机会才开第二次了。栓动步枪在丛林战中的弱点在这场突袭遭遇战中彻底的暴露了。火力弱,没有持续射击的能力。
还没等鬼子拉开枪栓,弟兄们的长枪就顶到鬼子的脑膛。
一发鬼子的子弹,掠过太爷爷的耳边,撩焦了太爷爷耳际的几条头发。太爷爷挺起竹枪向向他举枪射击的鬼子扑了上去。
开了一枪的鬼子,正急促的拉开的枪拴,重新把子弹推入膛。正当他刚想再一次抬起枪口瞄准射击时。太爷爷的竹枪就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猛然间太爷爷的长枪就向他刺了过来。瞬时的反映,鬼子甩开枪口就荡开了太爷爷的枪尖。老鬼子的臂力还真是太爷爷比不上的。然后接着老鬼习惯性的子反手就是一刺。没曾想这一刺竟然落了空。太爷爷的竹枪近三米长,比鬼子的上了刺刀的步枪足足长了一米有余,他这一刺那里刺得到。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第二个补救反应,身后弟兄的第二竹枪又向他刺了过来。来不及收回步枪的鬼子只好踉踉跄跄向后退,躲避着刺来的枪尖,却把自己的柔弱的小腹露了出来。收回了竹枪的太爷爷紧接着第二下又刺向了鬼子。收不回步枪的鬼子,只好撇下步枪抓住了太爷爷刺来的竹枪。
竹枪刚刚的扎进鬼子的肚子,就被鬼子的大手给死死按住了,再怎么用力捅也捅不进去。可第二把竹枪又刺了过来,情急之下,鬼子只好松开按住竹枪的一只手,试图遮挡刺过来的第二根竹枪。可这手劲一松,他就回天无力了。趁着他手劲一松的那一刻,太爷爷一声沉喝,猛一加力,竹枪狠狠的扎进了鬼子肚子里。巨大的疼痛,让鬼子的两手的劲一松,另一把竹枪又刺了进来。两把竹枪,把鬼子捅翻在地,直直的扎在了地上。
树林里,鬼子嚎叫,惨叫着。咬住树叉的弟兄们,从喉咙里发出了有如野兽般的低吼,咆哮……
白刃相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生死相搏也就那一刻,无非就是那么三五下,没有那么多的花架子。十几秒后,树林里就躺下了七具鬼子尸体。
得手后的弟兄们,吐出嘴里咬着的树叉,互相对视着。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呵呵地傻笑着。他们真不敢相信,这场战斗他们赢得是这么容易和顺利。
队长和另一位弟兄也转身回来了。望着满地的鬼子尸体。他们也满意的点点头。
”还笑什么,还不打点打扫战场。日本鬼要来了。“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弟兄们七手八脚的忙起来。
一场战斗,除了一开始时被鬼子的排枪,打倒的两个人之外,就没人受什么大伤。中枪的两人,躺倒在地,哼哼着。弟兄们走过去,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打中要害,背回去还有得救。其他人最多就是被鬼子的刺刀尖划开了衣服,割破了皮,没什么大碍。
打扫完战场,砍下鬼子的脑袋,肩章做为凭据后。弟兄们背着受伤的弟兄拿起鬼子落下的步枪,转身钻进了茫茫的大山里。
我问太爷爷;“要是鬼子追来的人不是七个,而是十七八个怎么办?”
”他要是用十几个人来追我们两个人,那也太拿我们中国兵当回事了。“太爷爷抽了一口烟,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