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营地的操场
打了败仗的兄弟们都退回来了。一千多号人出发，回来了六百多，差不多损失了一半。重武器几乎丢光，消耗弹药无算。最大的损失是这一仗报销了团里一半的老兵。敢死队里一百多号人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队伍聚在操场里，垂头丧气的等着团长的训话。团长搬了张八仙桌子就站在桌子上泪流满面指着手底下的几百号兄弟，破口大骂。不用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从他愤怒的表情，扭曲的五官满腔的泪水以及沙哑的嗓子吼出来的声音中你就可以看出他的内心的有多么的愤怒多么的痛苦。这败仗吃得太窝囊了，一千多号人，竟然打不过二三百的日本鬼，而且还占有地形优势。首先要追究责任，要执军法，要杀人。
“屌那妈个嗨！今日系边个班暴露位置，给我出来。“（他妈的，今天是哪个班暴露位置的，给我出来）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班暴露的位置。但在团长盛怒之下他们又不敢马上站出来。直到兄弟们的目光都盯到了这几个人的身上时他们才磨磨矶矶陆陆续续战战跌跌地走了出来了，站到了队伍的前面，低着头一脸丧气。
”看架势要杀人了。“太爷爷心里在嘀咕。
”你哋班长呢。“（你们班长呢）盯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团长的眼里直冒火，恨不得活撕了他们。
”班……班……班长被打死。”
“班副总有冇。”（副班长还有没有）“班副还在。”
站出来的兄弟头都没敢抬，只是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位衣服上沾满了血的老兵。
“绑起来。”
团长一挥手，身旁边的几位警卫就扑了上去把他绑了起来。老兵并没有反抗，他知道战场上挥挥不当，延误军机的后果。他木然地站着，任凭警卫们把他捆了起来。唯有苍白的脸色，抽搐的嘴角，空洞的眼神里让人知道他还有着一丝的不安和恐惧。
“边个人渣冇有命令开的枪。“（哪个人渣没有命令就开枪）队伍里有起了一阵斩骚动，在磨矶中有又一个新兵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佢哋班长系边个，给我出来。“（他的班长是哪个，给我出来）队伍里又走出来了一位老兵。
”同我绑起来。“（给我绑起来）还是这一句话。
新兵被吓瘫了，还没等警卫走上来他就直接软到在地。警卫们可没管那么多，五花大绑地就把他绑了起来。老班长倒是没软倒，但他哭丧的脸里，也是万般的无奈和恐惧。
”拉出去，打靶。“（拉出去，枪毙）团长挥手大骂着。警卫们架起捆起来的三个兄弟就拖到了操场后边。
“团长，我知错了。让我戴罪立功呀。”
老班长大声的哭喊着。站在台上的团长无动于衷。半根烟后；
”啪啪啪“三声枪响从操场外的林子里传了出来。
枪声把操场内的兄弟们吓了一个哆嗦。站在队伍里某些个兄弟更是脸色立马白了。软倒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违纪的新兵。而他们直属的长官更是站在队伍前面，面如土色。
也不怪团长愤怒到了极点。这些个不争气的新兵和管教无方的老兵生生把一场埋伏给搞黄了。损失了三四百的兄弟不说，最致命是警卫排和团里一半的老兵都因为他们的错误，白白牺牲了。不杀不足以立军威，不杀不足以定军心。
”二营长，佢地都系你的兵吧。“（二营长，他们都是你的兵吧）团长冷冷地说。
站在一旁的二营长一听到团长的这一句话，立马吓坏了。
”团长，他……他们是我的兵。可是……“人是想辩解，可话也结巴了。
”今日，我放过你，吾杀你。但系枪子吾使食，板子总要打。人来，脱佐佢裤子给我打五十军棍。“（今天，我放过你，不杀你。但枪子不用吃，板子总要打。来人，脱下他的裤子给我打五十军棍。）话刚完，二营长就被人按倒在地。还没等板子落下就猛的听见团长又大吼了一声；
”总有呢班契弟。“队伍里那些个吓得两腿发软的几个兄弟又被人按倒后拖了出来。操场上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兄弟们的惨叫声。还站着的太爷爷和众兄弟们听着这惨叫声，只感觉两腿发软，喉咙发干，胆子都快要吓破了。
”边个总有下次，佢哋就系甘样下场。”（哪个还有下次，他们就是这样的下场）团长对着下边的兄弟们大吼着。
哪个还敢有下次呀。宁死军前，不死军法呀。
三天后，缓过来的兄弟们开始在一天的夜里前往战场故地为死难的弟兄们收尸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异常沉重。三天前的战斗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等到了战场故地，借着月光，一眼看过去，队伍里就有人抱头掩面，失声痛哭。
野地里，公路上有几十只的狼正在啃食着弟兄们的遗体。见着人来，他们这些畜生连躲都不躲。瞪着血红的眼情向走近的人群低声咆啸嘶吼着。
愤怒地兄弟们抽出了刺刀和大刀就冲了上去。对着狼群就是一顿狂刺乱剁。才把狼群驱散了。但狼群并没有走远，它们就躲在离兄弟们不远的林子里和草丛中，窥视着。
提及往事，太爷爷就禁不住落泪。
“太惨了。兄弟们的尸体都已经没有一具完整的了。战死在公路上的敢死队员们，鬼子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挪开尸体。汽车从兄弟们的尸体上辗过，把尸体压得变形了。然后晚上再被狼和野狗的撕咬啃食，已经找不到完整的了。
不是没了脑袋，就是肠子内脏被拖了出来流了一地，要么就是少手断脚，有些甚至就是那么一滩人形的血肉。分不出五官和躯干。山上和麦田里的尸体还算是完整点，但也被野狗和狼扯得到处都是，虽然也有缺手断脚的。但相对于公路上的尸体来说，他们的尸体更完整些。
兄弟们一边捡拾地上的残骸一边抹眼泪。队伍里有人在念叨呼唤着自己兄弟的名字。太爷爷知道他们在找的是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同乡和战友。广西的兵，往往是一个地方的人都在一个部队。团里补充的这批新兵，大半都是来自同一个县，不少人甚至还是兄弟老表。
从半夜一起弄到天色微明，晨光初现，兄弟们才停下手。感觉没在落下东西后，兄弟们抬着阵亡弟兄的遗骸打道回府。
部队的驻地边，挖起了一个大坑，这些收集起来的遗骸都被统一地安葬在了一起，坟头朝南。
站在坟前的兄弟们，都沉默了。一场战斗的失利让所有的新兵体会到了战场的残酷，明白了军法的威严无情。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害怕。弟兄的血刺激了他们的神经，他们要报复，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