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楚扶光没有再说话，任由楚景瑞说什么，楚扶光都一言不发一个字不说，楚景瑞到底有事情要处理，无法把一天的时间都用在楚扶光身上，只得交由慕倾云她们照顾。
他们两个还从没有一起照顾过人，倒是因为个人受重伤被对方照顾过，可两个人照顾起楚扶光来很是默契，两人分工明确，事情做的一丝不苟，而楚扶光同样还是没有开口。直到下午时分，楚扶光面色才有了变化，让他们两个在床沿边坐下。
“我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多埋怨的话，到了嘴边是一句说不出……我愧对我的族人，先帝愧对我的族人，楚国上下亦是，国库里多少银钱，是用我族人的命换来的？先帝为人阴狠，杀害拓跋上下，最后才假惺惺的留我一命，无非因为我是个病秧子，以为我活不了多久。”
方才就连喘气都还很困难的楚扶光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楚长真和慕倾云心里都咯噔一下，屏息凝神地听着楚扶光说，大气都不敢出，不过楚扶光是就事论事，先帝和楚国亏欠楚扶光的是数不清的人命，再怎么都还不清。
先帝赐皇姓的用意她们无从探究，无论先帝是出于亏欠心理想补偿楚扶光些什么还是想用楚姓来禁锢楚扶光，无论是哪个目的，楚姓无疑都是楚扶光的一道枷锁，更是对她的侮辱。
“那么多族人的性命，我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而不自知，实在可悲，我恨透了先帝，可陛下是无辜的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仇恨，我一样恨他，恨楚家的人……他骗得我好苦。”
拓跋族被灭是楚景瑞并未参与其中，不过是那件事情的知情者，正因为知道当年事情的原委，楚景瑞才努力地想去补偿楚扶光，可对于楚扶光而言，倘若当初楚景瑞老实向她交代了当年的事情，她会感激不尽！
“我一生为人做事光明磊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茕茕独立，无牵无挂，心里头放不下
的，歉疚的，无非你们二人，丽妃娘娘与陛下……陛下啊……我让他寒心了罢。”
楚扶光早知自己要死，着急着赶回京城目的无非为了见上丽妃最后一面，结果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慕倾云，意料之外与楚长真相遇，还有出楚景瑞时隔多年不曾减少的关怀，无一不是楚扶光的羁绊，心里的牵挂和不舍的人越多，就越是舍不得离开，她的人生，从来都不该把慕倾云他们牵扯进来。
“我死了后，你们可不能伤心啊，要笑着给我送行，我活了十三年，不多不少，眼泪早够了，你们要笑……陛下那边，让他不要伤心，我迟早都要迎来这天，无法避免，我的命，已经活得够长，丽妃不知还记不记得我，我房间的梳妆台后有一木盒，她若还记得我，就交给她，不然就算了。我的死，不要告诉她……真想等到桃花开放的时候啊……。”
说完那番话用了楚扶光几乎所有的力气，语罢楚扶光已气喘吁吁，慕倾云和楚长真一个劲地安慰她，让她安心修养，不要想那么多，楚景瑞则把奏折搬到太医院，寸步不离地陪在楚扶光身旁，两天后楚扶光的病情急剧恶化，她到底没能够等到桃树长大开花的那天，两天后的清晨，楚扶光绝了气。
慕倾云是女儿身，方便照顾楚扶光，楚景瑞留在以防出现突发状况，那天慕倾云一睡醒就起床吩咐人去准备楚扶光擦洗身体的热水，端来清淡的小粥，一点一点地给楚扶光喝下，喝到一半时慕倾云不小心把饭粒粘在楚扶光的嘴角。
慕倾云拿出帕子擦去她嘴角的饭粒，双目紧闭的楚扶光猛地睁开双眼，直着身子坐了下来，活像诈尸的场景，吓得慕倾云不慎打翻粥碗，碗应声而碎，粥倒了一地，楚景瑞看了一夜的奏折，到后半夜才睡过去，被声响惊醒连忙赶往内室。
已经病得几乎快成纸片人的楚扶光，进食就已相当困难，那时或许是受意志力的驱使，大声喊出了“拓跋”二字后吐血而亡，
那一声呐喊而后想起来慕倾云依旧觉得震撼人心，楚扶光的死给皇宫蒙上了一层黑色。
楚景瑞下旨，还楚扶光拓跋姓氏，以外姓且是异族的身份，追封为昭阳公主，以长公主的礼制规模下葬在拓跋族的墓园，而这次，朝廷上下无人有异议。
被追封为昭阳公主的拓跋扶光，是所有国家中，历史上唯一一个被以长公主头衔追封的外姓女子，拓跋扶光死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全城门前必须挂上白灯笼，素食七日，拓跋扶光的灵堂设在拓跋旧宅内，来吊唁的人无数，却没有几个人是出于本意而来，大多是担心皇帝责怪，才勉为其难来吊唁。
慕倾云和楚长真主动情书为拓跋扶光守灵，慕倾云看得很清楚来上香的人之中，个个神情哀凄，眼底有悲伤的却没几个。
“生前她一直很想见到丽妃娘娘，此事不通知丽妃娘娘真的好吗？”
是夜，楚长真被纸钱放到火盆中，火把灵堂照得明亮，慕倾云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让丽妃来祭拜拓跋扶光，生前没有见到，死后让丽妃来祭拜一下她亦是好的，还有两天就是拓跋扶光的头七，也是她下葬的日子，慕倾云在此之前经过深思熟虑，与楚景瑞商量后，决定还是先不把拓跋扶光病逝一事告诉丽妃。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让人多次送信到暮山通知丽妃拓跋扶光回来的消息，丽妃姐姐迟迟没有回复，不知是何故，扶光她不想让我们悲伤，也嘱咐了不要通知丽妃，走一步算一步吧。”
灵堂在印象中从来都是阴寒森冷的地方，慕倾云在灵堂里呆过两回，始终不觉得灵堂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慕倾云与楚长真跪在棺木前不停地燃烧着纸钱，慕倾云描摹着棺木上的漆金的图文。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又或者是因为楚扶光的叮嘱，慕倾云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楚长真和慕倾云一样，悲伤的情绪在心里挥之不去，始终萦绕在心头，奈何就是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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