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苏西西最先发现了帘子后的莫许许。
这一声小嫂子，成功把另外三个人僵住。
沈奶奶抬头：“许许！”
往日里莫许许听了无数次的慈祥的声音，此刻，戳心剔骨。
“真的是许许……”苏云亦是同样惊悚。
最后是沈老爷子，虽然惊诧，但却掩住愕然的表情，目光从顾薇雨的肚子上移开，只扫了莫许许一眼，眉毛，皱了起来。
一时，偌大的病房，再度陷入沉沉死寂。
一这场好戏里，最难堪的是莫许许，他们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沈老爷子眼里的漠然，沈奶奶的愧疚，或许还带着点心疼，苏云和苏西西的同情怜悯，顾薇雨似乎什么都不知情的‘友好’眼神，沈之珩紧绷凝重的五官……
莫许许觉得自己就像个终极小丑。
被玩，被耍，被骗，最后，还要堪堪承受这最刻骨的一幕，在血淋淋的真相里独自挣扎。
她放弃了挣扎。
就那么躺在那里，像一具尸体，目如死水，悲伤流.溢，与他们对视，与曾经一直都当成家人的他们对视。
“爷爷，我和之珩的孩子能没事，多亏了莫姑娘，是她舍命与抢劫犯搏斗，救了我，救了您的曾孙，我们要好好感谢她！”
轻柔的声音总在最适当的时候发出。
话落，沈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层。
沈奶奶看着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的莫许许，终究没忍住朝她走过来：“孩子，哪儿受伤了？伤的重吗？要不要紧啊？”
苏云看着莫许许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拉住了沈奶奶，此时沈奶奶说什么，都无疑是雪上加霜。
沈老爷子精深的目光再度看过来，一脸复杂。
手握紧拐杖，薇雨怀孕，顾及莫许许，本想瞒过去的，现在，确实伤她有点深了。
这孩子还拼命救了薇雨……
……
他们还在看她，怜悯同情愧疚复杂，最多是尴尬的目光。
他们就像一个阵营，无声无息，将她讨伐得彻底。
莫许许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哪怕一分一秒，都是凌迟。
稍稍挪动身体想从床上下来，但却感觉到肩胛处有泊泊的热流从身体里流出来，低头朝病号服里一看，果然，绷带染红。
怎么办？
不能动，就这样一直忍受下去吗？
谁来救救她，带她离开，留给她最后一点尊严？
……
沈之珩看她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的样子，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也在哆嗦。
察觉到不对劲，走过去：“伤口出.血了吗？”
莫许许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看他走过来就往床头退。
“伤口在哪里？”沈之珩皱眉，伸手要解开她病号服的扣子查看——
啪地一声响，修长好看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一下拍开。
脆响声里，莫许许抬头——
撞进韩城冷峻如墨的黑眸，那里面，深深的疼惜里，倒映着小小的苍白碎裂的自己。
韩城……
如神祗般降临，来救她了。
莫许许红红的眼眶里，那些强忍了很久的泪水，此刻，再也遏制不住，大串大串落在脸上。
韩城面上罩了寒霜，面无表情看一眼沈之珩，再扭头看看一屋子的沈家人。
嘴角，一点冷嘲。
什么都没说，拔掉莫许许手背上的针头，弯身，打横一抱，将几近零碎的她牢牢抱紧在怀。
转身，高大挺拔的身形移动，抱着她大步就往外走。
沈之珩阴沉了面孔追过去，一把拽住韩城胳膊，还未开口，韩城不具温度的声音：“你对她做的，还不够？”
只一句，沈之珩指尖一僵。
莫许许抓紧韩城的衣袖，死死的，抓紧，指尖抠进了他的皮肉，不觉。
韩城蹙一下眉，继续往外走。
沈之珩呆滞片刻，回神，又要追上去。
“啊！肚子痛了爷爷，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喊痛声是对着沈老爷子的，顾薇雨一双泛了阴狠的美眸，却死死锁着沈之珩欲往外追的身影。
沈老爷子担
心宝贝曾孙，推着轮椅拽住走到门口的沈之珩：“往哪儿去？！薇雨肚子疼了，快过来给她看看！”
沈之珩被爷爷死拽着，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子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离自己越来越远。
心头的无力感，涌现。
……
劝走爷爷奶奶，沈之珩站在床前，冰寒彻骨的目光，顾薇雨不敢对视。
“做戏做到这一步，够了。”
顾薇雨心一惊：“之珩，你说什么？”
沈之珩低头，冷冽地盯着她看，面上戾气深重：“别说你不认识莫许许！你和她在银行，是偶遇还是精心安排，这个我不深究了，但你和她在同一间病房，你当我傻.子？”
雷霆万钧的语气，顾薇雨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之珩，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莫警官就是你娶得那个女人……”
“你玩的这些把戏，没意思！一口一个‘我们的孩子’恶心！你以为你弄一份假的胎儿亲子鉴定就万事无忧了？再去招惹莫许许，你和你肚子里的种都他妈给我小心点！”
撂下这一句，沈之珩甩袖离开。
病房门关上，顾薇雨柔弱凄凄的表情瞬时没了，转而是一副阴狠算计的面孔。
她不担心沈之珩告诉爷爷她肚子里孩子的真相，一开始沈之珩没有说出来，现在，以后，他也不会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沈老爷子已经和沈之珩达成协议，沈老爷子提出，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他会接受心脏移植。
沈老爷子拿命赌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上，沈之珩不得不一再妥协。
……
韩城把莫许许安排到另一栋住院部的单人病房。
她肩胛处的伤口崩裂出.血，医生过来，一边责备他擅自移动病人一边重新处理了莫许许的伤口，让她千万不要再动。
护士重新给莫许许挂上了点滴。
医生护士都走了以后，病房安静下来，韩城坐在床边，深邃的眉眼里，冷峻担忧。
莫许许虚弱的睁开眼，韩城立刻把手伸过去，将她冰凉的小手紧握在掌心。
“谢……”她惨白发抖的唇，几乎咬不出完整的字。
他心疼的看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手指微曲，手背抚上她因为白中泛青的脸颊，捋顺她凌.乱的长卷发，韩城郑重其事出声：“许许，我不会再克制自己对你的关心，他给不了你的安稳，我给！到我怀里来，你不用接受，让我保护你就好。”
莫许许望着霸气宣言的他，好看的眉眼，鲜衣怒马的不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掌心里被汗浸.湿的检查单，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胸口。
手不禁抚上平坦的肚子，那里面，悄无声息的，又孕育了一个孩子。
她和沈之珩的孩子。
可是，沈之珩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那个女人，还是他心头挚爱。
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
蓝小霜几乎是冲到了人民医院。
季川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和韩城通过电话，知道许许睡着了，蓝小霜改了方向，气势汹汹往另一栋住院楼的某间病房而去。
顾薇雨正在享用她的晚餐。
忽然敞开的病房门口一阵凛冽疾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窜动，紧接着，脸上啪的一下猛挨了一巴掌。
冰肌玉骨的肌肤上，鲜红的五指印浮现。
顾薇雨被这十二分力气的巴掌打昏了头，把打歪的脑袋撇回来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气焰如火的冷艳高挑女子。
“你……你打我？！”顾薇雨几乎不可置信。
蓝小霜冷笑着，很给面子，大耳刮子朝顾薇雨另一侧完好的脸上有招呼过去，练过的手劲儿，要多大就有多大。
顾薇雨几乎被打出了脑震荡。
“你……你这个疯女人，又打？！”
“小三儿不就是用来大耳刮子甩的！许许动不了的手，我他妈来动！”蓝小霜瞪着喷火的眼睛，又要一巴掌掴下去。
“姑奶奶！”季川怕她这架势出人命，赶紧过来拦住!
“
季川？”顾薇雨惊讶。
季川望着那张和薇薇如出一辙的绝美容颜，但顾薇雨那双美眸里的狠辣阴毒，却不是薇薇所有的。
“季川你认识这个女疯子？快拦住她，帮我叫人过来，她打我！”
这边，蓝小霜见季川认识小三更加来气。
“靠！季川你他妈和沈之珩一伙的是不是！早知道沈之珩在外头找了这个狐狸精？”
“不是……顾薇雨是我初中同学……”季川百口莫辩。
蓝小霜一脚踹上他腿，一分钟不耽误的，端起小桌上精致美味的汤就往顾薇雨绝美的脸蛋上泼——
“啊！好烫好烫！救命啊……啊……”顾薇雨尖叫着双手捂上脸，汤里的咸辣蛰进眼里：“我的眼睛！”
蓝小霜扯嘴：“瞎了才好！你和沈之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双贱合璧！警告你，离我许许远点儿！敢动一下她小心你的破肚子！姐可不是说着玩儿，踢一脚打一拳就能解决的破事儿，坐牢还是赔钱，老娘他妈的随便！”
说完，猛拍一下桌子，吓得顾薇雨哆嗦不止，冷笑着，出去了。
季川拿出一包湿巾放到顾薇雨手里：“擦擦眼睛。”
又给她按了床头的铃，让护士过来，人出去追蓝小霜了。
蓝小霜一口气走到走到尽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死抿着唇，擦眼泪，心里，很疼很疼。
许许，那个傻.子……
季川走过去，轻轻从后面拥住她：“小霜……”
蓝小霜没推开他。
过了很久，压抑低泣的声音：“许许成今天这样是我害的，过年那天晚上我在酒吧看到沈之珩和这个贱女人了，当时许许质问我，一副只要我摇头她就相信沈之珩的样子，那时候，我真的说不出口，我骗了她，我包庇了沈之珩……”
“劝和不劝分，你一心只想她好，有什么错？之珩这次，如果孩子真的是他的，我不认这哥们儿了。”
“什么意思？那贱人肚子那么大，难道还有假？！”
季川不说话，但他知根知底沈之珩的为人，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儿，这里头恐怕有隐情。
……
沈之珩从吸烟室出来，眉目深敛的晦暗。
手里紧攥一份文件，扉页的大字，胎儿亲子鉴定。
这是他前些日趁顾薇雨孕检时让医生抽取了一点羊水绒毛，与他带毛囊的头发做比对。
实打实证明，孩子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他和爷爷做了交易，爷爷拿自己的生命相要挟，让他发誓，保证，顾薇雨的孩子会顺利生下来。
沈之珩纵然觉得荒唐，但不能拿爷爷的生命开玩笑，爷爷的很可能会遇到合适的心脏，再说，顾薇雨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哥的，那晚上大哥的只言片语里，听得出来，没有子女是大哥的遗憾。
因此，对顾薇雨多加照顾，没有办法。
他原本是想瞒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莫许许那里，现在恐怕认定顾薇雨的孩子是他的种。
沈之珩颠着手里那份坚定，权衡很久，朝着莫许许的病房走去。
多余的话不用说，她看了这份坚定，就能明白，他的清白。
到了莫许许病房门前，手机响了。
沈之珩接起，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面色突地大变——
接了这通电话，沈之珩眼神复杂地朝病房里看了看，看到病床上安静苍白的睡颜，最终选择，转身离开。
莫许许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不太雅致的嚎啕哭声。
手臂上湿漉漉的。
睁开干涩的眼眸，肩胛处的枪伤导致呼吸很费力气，每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稍微牵动伤口，撕心裂肺的剧痛。
花了些时间侧头，果然看到趴伏在床侧，脸贴着她手腕的人。
伸手摘掉呼吸罩，无奈一笑，尽量放轻松的语气：“小霜，我还没死，”
“靠！乌鸦嘴！”
蓝小霜猛地一弹，弹出好远，泪眼婆娑地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的姐儿们，稀里哗啦的脸上，是尴尬，她在人前要强。
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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