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群众早就将最后一点对官府、朝堂的敬畏抛诸脑后了,田不寿、田驹俩兄弟被怼死了还不算,棍棒锄头照样往他们身上招呼,已经冷透僵硬的尸体被打得血肉横飞,模糊一片,如果有人还记得他们的衣物,那还能从破碎的衣物上辨认,但是谁又会管这些了呢?
这些二代们穿什么衣服跟老百姓有个毛儿的关系!他们只是要泄愤,要把在他们身上吃的亏找补回来。
人群的力量是无穷的,自周厉王三十七年国人暴动就已经可见一斑了。只不过到了之后的宣王中兴,人们生活渐渐好转,才又沉寂了下去而已。
时间就像是水一样,能够冲掉很多东西,也能像冲刷石头一样磨平棱角。厉王时期的国人暴动距今已经有近六百年了,人们早就将这种冲动深深的掩埋了起来,他们开始畏首畏尾,如果真要再来一次,那必须要有一个挑头者。冯谖无疑算是一个。还有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愤青们。
时代的道路上人们总是只能记住少少的几个人,我们称之为英雄伟人,但我们似乎忘记了,几个英雄伟人是做不成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只是那些曾经勇于向前的人我们不曾记录而已。
他们一看这俩公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都成了渣了。这回依旧不知道是谁,忽然呐一声喊道:“这两玩意儿已经死了,可是咱们被他们欺负就这么算完了么?走!去拿回我们被他们抢了的东西!”
人们见了血都失控了。人们退向四面八方,踹开门,屋里有什么东西都拿,靖郭君府上的好东西太多了,毕竟人家两代国相,珍宝玉器大大的有,手里拿不住就揽在怀里,怀里揣不了了,干脆脱了衣服打包。
人的自私自利在这一瞬间表露无遗。他们既然来了这个平时根本无法踏足一步的深宅大院,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又怎么可能错过呢?每一样东西他们都瞧得上眼,瞧得上眼的就得使劲摡搂。对于他们来说,这诺大的靖郭君府已经是无主的了,人们早都不在,就连最后两个公子也被他们打得稀烂,好东西,不拿白不拿。拿不走的砸了,烧了。能拿走的,卷巴卷巴,带走。
冯谖第一次觉得自己失策了,他以
为自己讨过几年的饭,就能很准确的理解穷苦人民的心中所想,他以为在这齐鲁大地、孔孟之乡,人们想当然的应该谆谆善诱,朴实而守礼。可现在这乱哄哄的场面让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不是没拦过,可是能够拦得住一个却拦不住两个,这里虽非千军万马,但也有百把号人呢!他又实在不愿意用自己的剑锋指向这些普通的老板姓。
何况现在人都疯了,就算杀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们也不会在乎,多死一个人,就少一双抢东西的手。冯谖没出手,他们自己人也已经打起来了。到处都能听到玉碎的声音,到处都是怒喝辱骂的声音……他们似乎早就忘了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官府有怎么会坐视不管呢?
冯谖孤独的站在两堆碎肉面前,抬起头看着深蓝色的天幕和明亮渺小的群星,叹了口气。这事情真的做的太错了。
就在冯谖无力阻止以至于失魂落魄的时候,门外人声渐渐嘈杂了起来。不多久,就看见一队披坚执锐的武士疾涌来。火把之下只见为首的一个百夫长装束,他挥了挥手,道:“刁民!刁民!一个都不许放过了!”
于是手下十个什长,二十个伍长各自带人去捉拿“刁民”去了。
这期间,百夫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冯谖。他手按剑柄,问道:“你是何人?”
冯谖这时候心灰意冷,叹了口气道:“罪民冯谖。”
百夫长一手遥指冯谖身后的两滩分不清楚的玩意儿问道:“那是什么?”
冯谖道:“是田不寿和田驹的尸体。”
百夫长脸色一变,道:“是你杀的?”
冯谖沉吟了一下,叹道:“是。”
百夫长大吃一惊,厉声喝道:“这些刁民是你带来的?”
冯谖道:“是。”
百夫长哼道:“你倒爽快!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两位又是何人?居然带着乱民私闯杀人?”
冯谖低了头道:“这里是昔年靖郭君府邸。这两位是靖郭君的公子,田相国的兄弟。”
百夫长握剑的手更紧了,他和这两位公子私交甚密,从中也是捞了不少好处的,现在一看这两个死相极其难看,心里也自打鼓,又看到冯谖手握长剑,怕是个厉害的游侠,不敢先出手,却色厉内荏的道:“你既然知
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等什么?”
冯谖看着四面疮痍,听着屋宇间的惊呼惨叫,早就满心愧疚,屈膝跪下,双手将宝剑举过头顶,拜伏在地,道:“请将军动手。”
这百夫长看的是一阵错愕,他以为天底下的游侠儿都是极其有气性的硬汉子,只怕一语不合拔剑上前。他这个百夫长本来就没什么本事,靠的就是与这俩死人关系不错,他们给捐的官,真要打起来,可能对方是游刃有余,自己却是拼了老命了。哪里料到冯谖竟然会乖乖的俯首认罪呢?
不过现在有白白的功勋在眼前,百夫长自然不会错过。走上前来接过生铁剑扯出一截,嘿了一声道:“这把剑不坏啊!是偷来的?抢来的?”
冯谖趴在地上,道:“是人送的。”
百夫长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道:“哼!人送的?何人送的?”
冯谖道:“是白开白老前辈。”
百夫长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更是不屑道:“哼!白老前辈?白开乃是我齐国巨贾,怎会有你这样凶恶的朋友?是你小子抢来的吧?来呀!捆了!”
他身边几个齐军立刻过来,掏出绳索把冯谖缚了双手。
百夫长这才真的敢一把将冯谖扥起来,哼然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不想竟然敢干出这种事情来!好得很啊!说吧,受何人指使?”
冯谖道:“无人指使。是罪民自己的想法。”
百夫长自然是千般的不信,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带着这么一大群暴民直闯靖郭君府,一般人就算借十个豹子胆也不敢的。他一拳打在冯谖小腹上,只把冯谖打得弯下腰来,这才道:“无人指使?你是不愿意说吧!哼!现在不说也没事,一会到了薛城令手上,我看你说不说!”
官军一到,这些普通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片刻悉数被平定了。这期间又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好东西。他们也摡搂,好东西直往怀里揣,都乐呵死了,这一次不但能赚得军功,还能捞到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官军自有他们的想法,可不像老百姓抢起东西来只会***烧,他们可是清楚地知道靖郭君府邸可是当今相国的家,自然也就不敢太过放肆,不然传扬出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冯谖和一众百姓都被押到了薛城令府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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