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不管怎么样算都觉得这种事情若是当真发生,损失最大的无疑是自己。政治家有时候就像是商人一样能够精打细算。
给予冯谖优厚的待遇,可以换取自己大量的名声,或许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才前来投奔。他本着这样的想法,终于压制下了心里的怒火,喘了口粗气问管家道:“这个冯谖听说是从临淄逃难过去的,他在这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老管家楞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实话,道:“还有一个母亲,双目失明了。”
田文叹了口气道:“以后每个月给他家送钱过去吧……嗯……他家里条件怎么样?”
管家吓了一跳,道:“送钱?公子,这么惯着他行么?”
田文道:“这个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吧!他家……冯谖这家伙家境怎么样?”
老管家难得见自家这个最温顺和雅的公子带怒火,只得老实道:“听说这小子之前一直在临淄讨饭过活,家里也是十分残破。”
田文道:“那给他置办一个新家吧!就在临淄最繁华的地段……另外,每月给他家的就按五百钱算吧!”
如果诸位看官觉得冯谖得到了这些就会为田文卖命,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家伙是立刻抖了起来,每天好酒好菜吃着,时不时地要驭者套车,满临淄大街小巷到处乱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他的这些高邻,冯谖又回来了。整个就是一个小人得志的嘴脸。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冯谖那之后再没有向相国田文提出什么要求了,有时候田文依旧会问老管家道:“冯谖这小子最近没再惹什么事了吧?”
老管家都会回答道:“这小子安分得很,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
冯谖也经常往女闾去,逢去必定指定春桃,半年不见,这女人还是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懂得伺候男人。只不过现在她所接的客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个一身馊味的叫花子了,而是她最大的金主。
冯谖弹铗而歌的事情也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再加上之前他在
国相府一个人空手撂翻了田十三少家的七八个打手的事情,人们纷纷猜测,这个当年的乞丐叫花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这半年他又到底有什么样的奇遇。
猜测荒谬而离奇。
因为冯谖的这一切奇遇并不是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发生的,而是在十多年前,在燕国国境边上的一个小镇上发生的。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同了,冯谖也较半年前有所不同了。他虽然常去女闾,但也只是去喝个花酒,并不会留宿,实在喝大了便叫车夫将自己送回家里,等第二天酒醒了再回相府。
这种情况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臭显摆,谁去女闾不是为了和那里的姑娘们过夜呢?像冯谖这样跑去只为了喝一顿花酒,不是脑壳进水了就是显摆呗!用一句很穿越的话说,那就是“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他回到临淄了,吃的油穿的绸,出入都有专职的驭者驾着车,啥事不做每个月相国还往他家里白送五百钱,这种生活去哪找去?
但在冯谖的心里,临淄永远是临淄,不是燕国那个一旦出现战火就必定遭到席卷的村落。
有好几次白蝴蝶来找冯谖,准备好好数落数落他,却都忍住了。因为这个女人从冯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失落感全然不是冯谖这种现在正得意的人所应该有的。
所以白蝴蝶就算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诫冯谖,但看到这样子,也都吞了回去。
冯谖不是瞎子,早看到白蝴蝶了,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白蝴蝶脸上一红,道:“我……那个……你没事吧?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呢!”
冯谖叹了口气,道:“嗯。心情不好。”
白蝴蝶道:“什么事情?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点也说不一定。”
冯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现在我常常想起以前在临淄讨生活的事情。那时候大家都不待见我,哪怕是有钱的时候跑去女闾厮混,她们也都嫌弃我。可是现在,你再看看他们的嘴脸,对待我、我娘,一个个都是什
么眼神?我能看到他们眼里的嫌恶,但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谄媚。白萧,你说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蝴蝶默然许久,才道:“这种事情我也没法回答你,不要说我,恐怕全天下的高人都无法回答你。这或许是人们天性里带来的一种东西。”
冯谖忽然问道:“诶,最近我的风评不大好吧!原本就没听说有什么本事,还跟想过要这要那的。”
白蝴蝶笑道:“你还知道?你来田公子门下也有半年了,可是人们都说你这人既不会逢迎,又没什么建树,还敢跟公子要这要那,公子居然同意了!然后你每天除了去花街柳巷,就是驾着车乱跑,除了显摆一点实际效果都没有。诶?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谖笑了笑道:“果真一点用处都没有?”
白蝴蝶给气乐了,道:“我是真没看出来。”
冯谖道:“现在北边的燕国逐渐强大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蝴蝶想了想道:“自然是因为燕王励精图治啊,我听说如今的燕王比他老爹强多了。”
冯谖道:“燕王励精图治自然不假,但更重要的是人才。而燕国弱小,少有人去。于是郭隗说:‘大王如果要招揽天下英雄,不如先从我郭隗开始,那些真有才华的人见到臣下这种庸人都能得到重用,他们的才干自比我强百倍,到时候还怕他们不能来么?’我愿意做一次郭隗。”
白蝴蝶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经你这么一说,最近来国相府做门客的人有不少呢!我开始还以为是公子名声所致,原来你还在背后推了一把。”
冯谖笑叹道:“公子待我不薄,我那些要求乍听之下十分无礼他居然也能够答允,我要不报答一下,不是真的成了白眼狼了?我坐车到处嘚瑟,为的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我冯谖这样的人都能为公子所器重,那些天下豪杰还有多说吗?”
白蝴蝶大笑起来道:“别人都说你这小子没用,我看你倒是个人才啊!光这种拉仇恨的招,估计也没谁了!”
冯谖也笑叹了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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