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两天的路程，她在马车上昏昏沉沉过了大约是这么久，再清醒，自己竟然到了秦禾。
她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小别院，皱了皱眉头，若现在有一人能将自己带到秦禾，便只有，秦穆了。可是秦穆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不明白，只感觉到脑袋嗡嗡的疼。
这几日进进出出的也只有一个侍女罢了，也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倒是她，也并不想开口问些什么，等就够了。
果然，那天夜里，秦穆来了。
她还未睡，依然站在窗边。她喜欢看月亮，清浅的光洒在地上，不被任何不相干的东西打扰，就那么高高的，纯洁无瑕的挂在天上，仿佛你只要看着她，她就能懂你心中所有的念想。
她听到推门的声音，并未回头。
“好久不见。”秦穆说，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在。
她没有回话，依旧仰着头。
“这么久不回秦禾，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你的故乡？”他不恼，坐下，不疾不徐的道。
“皇上说笑了，有家的地方称之为故土，无家又怎敢高攀？”她背对着秦穆，声音冷淡。
“可朕倒是觉得方大夫更喜欢西秦。”秦穆眼角微挑。
方大夫？她皱皱眉，“你...”
“方大夫救了松戟，也毁了矩城。”他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连续，响亮的回荡在屋子里。
她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咽喉，喘不过气来。
“秦穆，你这个疯子。”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是一国的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救敌国的将领，眼睁睁看着矩城被端，依旧在这里谈笑风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对松戟，或者松戟对你，还有没有什么感情而已。”秦穆笑了一笑，云淡风轻，就好像那座城，从来都无关紧要。
她的身子哆嗦的厉害，几乎从头到脚像被人泼了一桶凉水一般，冰冷刺骨，不该想的，想不到的，都在她的脑子里成了型，“告诉我，李慕钦呢？”
“他很好。”他说道，“你不用担心。”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有朝一日，竟会拿自己的江山做赌注，“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怎么样。”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双眸轻轻合上了，靠在她耳边，“是你，想要怎么样。”
从一开始，这便都是秦穆的一个局。
为什么松戟能那么顺利的到达秦禾救她？
李慕钦为什么会得到关于习韵婉的消息？
为什么能那么顺利的在秦禾与北凉之间往返？
秦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向后猛地退了几步，看着他，仿佛，不是他变了，而是她从没有真正看清楚过他。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算计好了。
秦穆一早便发现了李慕钦的行踪，算好了松戟要来，便将开战之罪名坐实在北凉头上，其后，更是暗中监视李慕钦的行踪，明知与习韵言之间来往密切，不做阻止，反而推波助澜，静观其变。
等，秦穆果真有一副好性子。
到最后，都愿意拿一座城去看她和松戟之间是不是有可能？她笑，大笑，笑的眼泪都涌出眼眶，“从头到尾你都是在报复我吗？算计我，一步一步？”
他摇了摇头，“倒也不是。”顿了顿，“当初，若朕真想杀了你，倪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犹如一道惊雷，让她呆愣在原地，沉默很久，她开口，“秦穆，我姐姐，还活着吗？”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心如死灰。有什么能比复燃的希望再次被无情扑灭更痛苦的呢？大概，这世间是不存在的。
百里秋叶自是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她虽身在后宫，可以前的消息网络也并未散去，她垂了垂眼睛，阵阵微风拂过，轻轻闭上眼睛。松戟来救习韵言么？自是秦穆在算计北凉，也是北凉给了秦穆一个台阶。他又怎么舍得真的处死习韵言？他爱她。爱到为了让她完全对松戟断了念想舍弃一座城。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习韵言又何尝不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利用她，在松戟以为自己情场战场双双得意之时给与重重一击！她笑了笑，一缕头发散落在肩头，红唇轻启，像是在对自己说道，“你是在等江山，还是美人？”
至少，习韵言现在知道，李慕钦还活着。
她和李慕钦，只是工具罢了，他精心布置棋局上的两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