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这么三两天,村子里零零星星也只剩下了几个人。
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然后便是震耳的马蹄声。
她看着村里仅存的几个人四散奔逃,开始大喊,开始惊慌,城门已经紧紧关闭,她与李慕钦两人无法进城,夹在中间,看着慢慢的四处涌来的人群脸上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们只能躲在树丛之后。
两军交战,无论怎样,受苦的,只是百姓而已。
她透过面纱,透过叶子已经枯黄的树丛,看到松戟,手握长戟,跨于马上,高声疾呼。
她听到凉军武器与武器碰撞的声音,继而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打闹和对抗。
她握紧拳头,身后的若干人已经按奈不住想要一条生路,李慕钦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等。”
风声,马蹄声,怒吼声,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只知道,她躲了很久,几乎是一整天。
结局,是松戟赢了。
凉军攻下矩城,砍杀秦军将领,俘虏扣押在城中。
她和李慕钦回到了村子。
一个不小心,她惊叫出声,是踢到了什么,方才低头,竟是遍地的尸体,她的胃立马开始翻滚起来,李慕钦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前,“我们必须趁现在离开。”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寻些东西来。”他将她安置在这里。
可他刚一走没多久,她便听到周围传来稀疏的脚步声,习韵言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莫不是士兵来清理战场?满地的尸体和狼藉,她无处可走,甚至,都迈不开脚。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要紧下唇,横了心,往破旧的屋内躲去,可不知道踢了什么,有了动静。
她被带走了。
她被两个人推搡着进了城,她知道她要面对什么。
“二爷,这是刚刚在城外村中发现的一女子。”
她庆幸自己现在依旧是蒙面的样子。
“方大夫。”白柳有些讶异。
松戟更为惊讶,微微弓了身子,“下去吧。”
她站在前厅中央,没有发出声音。
“方洛?”
她点了点头。
“你救我之恩,要我如何答谢?”
“救人乃是我的本分,将军无需多谢。”她说道。
松戟歪了歪头,半个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哦?若天下皆存方大夫这般仁义之人,这国,不早就灭了么?”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不疾不徐,“我在世间行走,只求无愧于医一字,至于其他对我而言,无半点意义。”
他冷笑了一声,“方大夫可知你救得人,占了西秦的城?”
“知道。”她回,声音平静的,无半分波澜。
“于我这里,算得上救命恩人,怕不知你西秦上下,如何看你,通敌叛国之罪?”他自是不信她的。
不过,她确实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微微低下头,他看着她遮盖着的严严实实的脸,继续道,“莫不是我猜中,你才如此遮盖自己的相貌?”
“叛国之罪。”她冷笑一声,“小女子担当不起。将军也莫要高看自己,你只是个,被我救过的病人而已。”
沉默片刻,松戟竟然大笑几声,白柳站在一旁都愣住了。
她被安置在后院。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与他还有纠葛。
不知道现在李慕钦身在何处。她看到窗外高挂的太阳,树影婆娑,好像前日的一战,只是一场虚晃罢了。
听到房门被推开,她转过身,看到松戟,心咯噔了一下。
“方大夫。”松戟喊她的名字。
她点点头。
“不知在这里可还习惯?”
“不习惯。”她实话实说,“不知道将军留我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这乱世,我只是护你平安。”松戟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端详几眼,“果真不如我北凉的东西。”
她摇摇头,“将军多虑。我夫君尚在外寻我,我自是要与他一道。”
“夫君。”松戟笑了几声,“我倒是忘记这件事。”
突然吹进一阵风,她的面纱飘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看到她一节白皙的肌肤。
“那将军不如现在放我离开,让我夫妻二人早日相见。”她继续说道。
“不知方大夫为何整日不以真面目示人呢?”他似是好奇,打量着她。
“乱世之中,习惯罢了。”她接的很快。
“哦。”松戟轻轻点头,“方大夫与我之前认识一人很像,她也这么...救过我。”
她的心,猛地一跳,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世界这么大,相像倒不稀奇。”
松戟抬起头,喝了口茶,“无意冒犯。方大夫与...”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称谓,“您的夫君,是如何认识?出来久了,想听些故事。”
她蹙起眉头,“媒人介绍。”越是多说,越是无益。
松戟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满意,站起身来,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身,“我猜,你们学医的人,一定很喜欢这种握着别人命运的感觉。”
她的眸瞬间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