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2章 赴死
夏木云在母亲的坟前，坐了整整一夜，这一夜，李天笑没有打扰一句，只是静静的守护在旁边。
孤苦而疼痛的夜晚注定漫长，当天边升起一轮红日的时候，李天笑伸了个懒腰，身体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伤心过后，日子还得继续，你是成年人了，要学会承受，也学会承担。”
李天笑站在夏木云旁边劝慰道。
“谢谢你，天哥。”
这是昨天晚上之后，夏木云跟李天笑说的第一句话。
“谢我做什么？我说了，我能帮你一次两次，但不一定有三次四次，这一次之所以能及时赶到全都是运气，再晚一分钟，你们一家都得丧命，整个天星寨恐怕真如阿尔巴父子所说的那般——覆灭。”
李天笑的话非常扎心，但又句句属实。
“人，一定要自我强大起来，一味的哭泣和伤心解决不了问题。”说着，李天笑望向了厨房方向，里面亮起一盏昏暗的油灯，夏长河佝偻的身影让人看得心疼。
“我知道了，先回屋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找奶奶。”
夏木云重重点头，包裹在眼眶里的泪水险些再一次滚落出来，不过这一次夏木云忍住了。
如李天笑所言，人，要学会成长，没有人会为自己一直撑腰。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
“我的事情不着急，反正已经有些日子了，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你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说吧，回屋先休息一会儿吧。”
尽管李天笑迫不及待想要解开吞天蛊，但李天笑没办法去催促夏木云，尤其想起昨天晚上阿力克的话，李天笑心中更是担忧。
是不是夏木云的奶奶真的离油尽灯枯不远了呢？或许是吧，不然，身为天星寨债主，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没出面呢？
还有天星寨的其他族人，他们干嘛去了？那么大的响动不可能没听见。有且只有一个解释，在李天笑与夏木云进村之前，这些人要么遭到了毒手，已经殒命，要么提前有人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冒出来。
天星寨的情况，远远比李天笑想象得更加严重，也更加复杂，牵涉了几十年上百年的恩恩怨怨，谁能说得清谁是谁非？
“好。”
夏木云这一次没有反对，吃过饭之后，收拾了碗筷便回屋休息去了，至于夏木云的父亲夏长河，在陪李天笑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跑到了妻子坟前坐着，烧着纸，自言自语的说这话，整片天空都沉浸在一片悲恸之中。
“哎！”
李天笑一声叹息，也懒得多劝，自个儿寻了个地方休息起来，一直到日头偏移，这才悠悠醒来，毕竟一夜未眠，李天笑也困得不行。
“天哥，洗漱一下吃饭吧，吃过饭我带你去祠堂找奶奶。”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整，夏木云的脸上虽然仍带着悲伤，不过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行动也更加利索了一些。
饭菜都是乡下最简单的野菜，以及年前准备的烟熏野味儿，以及一盘子腊肉，不讲究菜色搭配，但绝对够营养，够简单。
最令李天笑意外的是，桌上还有一壶散发着浓郁香气儿的黄酒。夏长河给李天笑倒了一杯，又给自个儿和夏木云倒了一杯。
“小伙子，大恩不言谢，好人一生平安，谢谢你为我们天星寨，谢谢你多次救下我的女儿，谢谢。”
夏长河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薄酒一杯，是我的心意，我干了，你随意。”
“夏叔叔，你这是何必呢？太见外了。”
李天笑哪能让老人干了自己随意？端着酒碗咕噜咕噜喝了起来，还别说，自家制作的黄酒，虽然看上去并不入眼，但就像浑厚纯棉，味道极佳。
“不是见外，是除了这一杯酒之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吃饭吧，粗茶淡饭别介意。”
夏长河招呼着李天笑吃饭，自己也跟着动了筷子，只是，老伴儿走了之后，夏长河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
“客气了，我这人不挑食，你们也吃，一起吃。”
李天笑是真不想客气，不过看夏木云同夏长河父女都没太好的胃口，自己随便扒拉了两口填填肚子便放下了碗筷。
别人可以假客气，但自己不能真实在，做人最重要的是学会看眼色，千万别自讨没趣，更不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阿爸，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带天哥去找奶奶，有些事情需要奶奶帮忙解决，我们很快就回来。”
出门前，夏木云交代了两句。
“去吧，今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夏长河微微摆手，目送两人离开。
“嗯？”
只是，李天笑听到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至于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夏木云不过寨子里随便走一走，夏长河至于跟交代遗言似的吗？
“不好！”
李天笑猛地回过味来，回头一看，夏木云的家里已经燃了起来，熊熊大火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将整个院子给包围了。
“阿爸......”
夏木云歇斯底里的呼喊，飞一般的往里面跑去。
“别去！”
李天笑赶紧一把将其拉住，抬头望去，夏长河无所畏惧的往大火中走去，在转过头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笑容。
最后，夏长河倒在了妻子的坟前。
“阿爸......阿爸......”
夏木云眼泪滚滚，如同决堤一般疯狂涌出。
“叔叔阿姨感情极好，这也算是一起走了，作为女儿你不忍心，伤心痛苦我都能理解，但你应该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讲，是团聚，是好事。”
那一刻，李天笑心中无比震撼。或许，在巫山之中呆了一辈子的夏长河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恐怕这辈子都没对老婆讲过一句——我爱你，却用实际行动将他心里对妻子的爱，无限放大。
他对爱情有了一个更全新，更令人震撼的注解。
“阿爸......”
夏木云却已经哭成了泪人，若不是李天笑搀扶着，险些昏死过去。
“哎！”
李天笑心里悠悠一叹，倒也能理解夏木云的心情，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连续失去了父母，搁谁能受得了？
“阿爸，为什么......”
夏木云悲伤过度，倒在李天笑怀中，晕了过去。
“还是送你去祠堂吧。”
没办法，李天笑对天星寨并不熟悉，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李天笑也绝了去找天星寨族人帮忙的打算，思来想去只有去祠堂了。
夏木云同三年前的自己很像，现在她已经没有家了，她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天星寨祠堂，李天笑昨天晚上呆了一阵的破败老宅子，如果不是祠堂正中亮起的昏暗油灯，李天笑绝逼会怀疑这祠堂恐怕没人住了。
祠堂？不，更像是一处被抛弃，多年未经修缮的厂房，瞧着极为破败，摇摇欲坠。
“吱呀！”
李天笑推开柴房，将夏木云放置在厚实且干燥的草皮上，随后又给女人弄了一些水喝下。
“睡吧睡吧，一觉醒来但愿这所有的一切于你而言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拦着夏木云睡着时候的俏脸，李天笑无比心疼。
连睡觉都在哭泣的女孩子，得伤心到什么程度？又有几人能理解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呢？
“咚咚......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李天笑转身一看，一名身材佝偻的老妪站在窗外，静静的盯着李天笑。
老妪不算难看，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和蔼可亲的笑容，只是，李天笑在老妪的身上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很严重的死气，老妪脸上的那一抹微笑此刻显得更加可怖、阴森，令人极其不适应。
“你是？”
李天笑皱眉，缓缓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劲气缓缓释放开来，随时保持着警惕，因为李天笑发现，老妪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眼睛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可偏偏更加高级的神识却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
甚至，李天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感觉不到人体本来具备的热气儿。
她是人还是鬼？
“我是小云的奶奶，天星寨的寨主，你，是小云的男人么？”老妪的声音轻缓，好似微风在吹动一样。
“我是她朋友。”
李天笑摇摇头，解释道：“因为有些事情所以便陪着小云进了寨子，没想到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小云现在很难过很虚弱，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说着，李天笑侧开半步身子，让老妪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夏木云的状况。
“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说起来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早一点出来的，不想中途出现了一些意外。”
老妪的脸上有了悲伤、愤恨情绪，又道：“是阿巴尔那帮混蛋干的吧？”
“是，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李天笑点点头，又随口多解释了一句。
“几只臭鱼烂虾而已，死不足惜。”
老妪对此不屑一顾，鼻孔冒出一股冷气儿，说不出的傲然。
“可你的儿子跟你儿媳妇儿也死了，多少有些得不偿失吧。”李天笑很诧异老妪的表情。
夏长河夫妇是夏木云的父母，何尝又不是老妪的儿子儿媳，她脸上怎么就看不到丝毫的悲伤呢？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们是改变不了的，去了也就去了吧。倒是你，就打算隔着窗子跟我交流么？”
老妪淡淡摇头，脸上仍然看不到悲伤表情。
“......”
李天笑愣了一下，表示仍然看不透这个老太婆，不过琢磨了一下，还是拉开了破旧的木门。
木门年久失修，开门的时候咔咔直响，惊醒了悲伤过度昏睡过去的夏木云。
“这是哪儿......”
夏木云抬头看了看房顶，一转头看到了老妪。
“奶奶，奶奶......”
看到亲人，夏木云刚刚收回去的泪水又哗啦啦流了出来，不管旁边有人没人，抱住了进门的老妪，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