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阴九烛回到车厢里的时候宾大亮的儿子已经苏醒了,正窝在父亲宽厚的怀里乖巧的一口一口仔细的喝水。
孩子黝黑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生气和神采,他眨巴着眼睛问宾大亮:“爹咱们这是去哪了呀,为啥现在在火车上呀?”
宾大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你跟他讲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容易把他吓到。宽厚带着粗茧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扯了个谎:“你发烧了,爹带你去城里看病去了。”
“哦,怪不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一睡睡了这么久。”男孩笑嘻嘻的依偎在父亲肩窝处。
阴九烛走近男孩问道:“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在睡着之前吃过什么东西呀?”
阴九烛的问话一开口,宾大亮就皱起眉头,儿子醒了他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记问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了。他现在已经十成十的信了阴九烛的话了,既然阴九烛要问,那这件事情肯定和儿子被下咒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宾大亮虎起一张脸,对着儿子严肃的说:“水生你老实回答,在你睡着之前究竟吃了什么东西了,你爹我一直都教你男子汉大丈夫有一说一,绝对不能撒谎。”
宾大亮的儿子是他老婆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生出来的,所以他便给儿子起名叫水生,农村人都讲究贱名好养活,怕名字起的太重了孩子的八字经受不住会早早的夭折了。
水生今年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以前在家里也没少挨宾大亮的揍,所以一看见宾大亮虎着一张脸的样子立刻吓的脖子缩了缩,小声的说:“那天爹你去田里锄草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后来二叔带着他的一个他的朋友来了,但是大黄看见他那个朋友后一直叫个不停还要上去咬他。我担心大黄乱咬人就赶紧去门口把大黄拽回院子里的狗窝里拴好,然后我告诉了二叔你去了田里让他去那找你,二叔临走前给了我一块巧克力糖,他们走了以后我就把糖吃了,然后我就睡着了。”
饶是宾大亮小学肄业的文化水平也听明白了,问题就出现在他弟弟宾二亮送来的巧克力糖上,如果是正常的糖怎么可能吃完就变成了活死人了呢。
想到这次来湘西市看病的事就是听了弟弟宾二亮的话才来的,当时水生成了光会喘气和瞪眼的活死人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病急乱投医的听了宾二亮的话带着全部家底又在村里借了很多外债来了湘西市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所谓的中医大师不过就是个卖膏药的骗子。
手攥成拳头狠狠的砸在桌面上:“这个挨千刀的宾二亮,居然黑心肠的算计到他亲侄子的身上了,当年就该看着他死在外面,省的回家祸害家里人。”
宾水生的二叔现在是最主要的嫌疑人了,我问宾大亮:“你也觉得水生的叔叔有动机害他?”
宾大亮用手掩面,把头埋在自己的掌心里,长叹一声:“这个败类肯定是为了那块自留地才这么算计我们爷俩的,怎么说水生都是他亲侄子呀,他的心肠都被狗吃了吗,怎么能下的去这种黑手!”
原来宾大亮一行兄弟姐妹三个,他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妹,弟弟叫宾二亮妹妹叫宾三妞。宾大亮的父亲宾雄以前是村子里的宾家族长,所以宾家的自留地是村子里位置最好的地方,年过古稀的宾雄在去世之前把家里的东西分成了三份,现金钞票都留给小女儿宾三妞压箱底做将来的陪嫁,家里新盖的三间大瓦房留给二儿子娶媳妇用,家里在月亮山里的自留地和村东头的一间旧土房留给大儿子大儿媳一家人。
弥留之际,宾雄让大儿子宾大亮指天发誓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会看管好那块自留地,子子孙孙的传下去,绝对不让它落在二姓人的手中。
宾大亮是长子,性格敦厚老实一向被父亲信任,他在老人灼灼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的指天发誓,直到他最后一个字说完,宾雄才肯闭眼咽气。
后来他的妹妹宾三妞嫁到了隔壁的村子里,黑苗白苗已经有百来年不通婚了,所以那个村子自然也是黑苗人的聚集地,平时两个村子走动频繁,农忙的时候还经常互相帮忙。
一家三兄妹两个都是本本份份的农民,却出了宾二亮这个异类。早年宾二亮靠着父亲留给他的三间大瓦房和族长儿子的身份在村子里说了一门挺不错的亲事,那个姑娘还上过电大,算是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了,一开始两个人处的很好,没多久便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娃。
但是宾二亮不想过农民的日子,跟着同乡一起去了城里打工,一走就是三年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瘦的脱了相,老得不像宾大亮的弟弟,倒是像他叔叔。
原来宾二亮瞒着家人偷渡去了缅甸大其力的赌场里打工,进了纸醉金迷的赌场以后看着别人轻轻松松的一把梭哈下来钞票成捆的装进口袋里,他忍不住手痒也学人下场去淘金,但是他哪里看得懂什么是点数,又不会算牌,自然压什么什么输。很快就把自己输给了赌场做白工。
堕落这件事情其实只肖开个头,以后的一切就全都接踵而至。他先是粘赌后来学别人抽大麻,再后来扎针当四号客。
穷的只能在大其力的街头乞讨,好不容易有个一起来的同乡看在大家都姓宾的份上可怜他,给他买了张车票让他回乡好好的过日子。
宾大亮心疼这个同胞弟弟,总觉得是外面的人带坏了从小懂事的弟弟,出钱送他去市里戒毒所戒毒,又帮他养老婆养女儿。
刚从戒毒所出来的宾二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保证从今以后一定在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但是没过多久又重新上了赌桌,他的老婆受不了这种日子跟着一个教书的乡村老师跑了,他为了还赌债竟然把才四岁的女儿卖给了人贩子。
宾大亮翻了三个山头才把孩子重新救了回来,没想到宾二亮满不在乎的说:“一个吃白饭的赔钱货,你救回来了你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