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把手抚在我的脖颈上,愤懑不平的说:“既然你要嫁给他,我只能杀了他了,从此以后天地间再没有他了。你不许想他,不许记得他,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赎罪,赎你背叛我的罪。”
他放在我脖颈上的手用力收拢,我的呼吸困难,拼命的伸手去扒开他的手。
“穗穗你醒醒,你醒醒。”
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阴九烛的脸,他把我抱在怀里晃动着我的身体。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清他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还好只是个梦,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刚刚做了厄梦。”声音一出口,喉咙里就火辣辣的疼,如果不是现在躺在我和阴九烛的床上,我真的怀疑,那并不是一个梦,一切都太真实了。
阴九烛亲了亲我的脸颊,安慰我:“没事了,只是个梦而已,醒了就好了,来把这个喝了。”
他端给我一碗黑红黑红的汤汁“这是殷洪用山楂和红糖给你熬的汤水,有助于安眠的,我想起早上吃过的山楂羹的味道,酸甜的山楂味道勾的我几口就喝完了汤水。阴九烛把我塞回被窝里,亲了亲我的额头,又隔着睡衣亲了亲我的小腹。自从知道有了我们俩共同的孩子以后,我觉得阴九烛在我心里的分量变的更重了。
果然一碗汤水下肚,我的困意袭来,很快重新又进入了睡眠中。
阴九烛捧着一只空碗,下楼走进厨房里。厨房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殷洪靠在灶台边问阴九烛:“今天不是已经喝过一碗了吗,怎么还要再来一碗,她是有什么变化吗?”
阴九烛抿了下嘴角说:“孩子的灵力太强了,每一天都在给她灌输仙气,一天一碗阴生人的鲜血已经没办法克制她的仙骨了。”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刚刚,她在梦里喊了声,哥哥。”
殷洪听见后面色大骇“你是说她想起来了?”
“应该还没有呢,她受孩子身上灵力的滋养催生了断掉的仙骨,难免会在梦里想起往日的浮光掠影。我过去盼着她想起,如今却怕她想起,不知道日后她想起来后会不会怪我。”阴九烛眼中的点点星火熄灭,留下一片寂静的墨色。
殷洪想安慰他几句,却张了张口,无法宣出。阴九烛这次的谋算把当年的所有人都算进去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放过,如果将来成功的话他固然会得偿所愿,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心肠已换,物是人非。
殷洪从前只觉得凤里希狡猾的碍眼,他向来厌烦貌美的狐族女,偏偏凤里希不仅稳坐狐族的第一把交椅,还是四海八荒最美艳的女神仙。后来幽冥河畔的事情发生后,他也怨她恨她,觉得是她害了阴九烛害了钟山那么多兄弟。如果没有她,伏羲怎么能骗阴九烛调来钟山精锐驰援他呢。但他却真的没有想到,凤里希得知了真相以后,竟然能和伏羲割骨断义,生生的折断了自己一身的仙骨,断绝了和伏羲同父同父的骨肉情谊。
她可是父神嫡女,一出生便被封为大地之母,护养人间万物生灵,为了还阴九烛的一条命一片情,刨肉断骨,谁还能再说她一个不字。如今肉体凡胎好的不容易和阴九烛团聚了,还有了自己孩子,却还是躲不开夙日的情仇。
殷洪开始迷惘,当年自己的父亲在温柔乡里断送了殷商王朝,世人皆指责苏氏魅惑君王,他自己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想的。今日,再琢磨一番,当年是帝辛先夺人之妻强占苏氏的,才有后来将苏氏带回朝歌的种种错事。那究竟是帝辛害了苏氏,还是苏氏害了帝辛呢。就像从前他一直坚定的认为是凤里希害了阴九烛,如今却恍然发现或许是阴九烛在害凤里希。
阴九烛离开了厨房,独留殷洪在黑暗中思索。
殷洪想起了百来年前他下凡渡劫时候的事情,那时本来已经和阴司里主管投胎的鬼差打好了招呼,这辈子他投身到个清贵人家去做个少爷,读书科考做官,一辈子稳稳当当的结束,再稳稳当当的位列仙班。
中间却出了岔子,原来好好的清贵人家的少爷变成了酒楼里的少东家,原计划好的读书科考做官,变成了切菜炒切算账,一辈子围着灶台打转,连个媳妇都没时间娶。
好不容易捱打寿终正寝重新位列仙班的日子,他却成了众仙中唯一一个当过阳世厨子的神仙,那时节哪个神仙看见他不得来一句:“星君今日可有空赏光做道菜?”
连天帝伏羲办三月桃花宴时,后厨的灶王爷都跑过来叫他去厨房帮忙掂勺,美其名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桃花宴一结束,他把围裙摘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流星锤去阴司找到当时满口应承他的那个鬼差讨要个说法,如果这口气不出,他这辈子都要憋口窝囊气了。
刚闯进阴司,那鬼差倒也心虚,看见他就伏地求饶,一口一个:“星君饶命,星君饶命。”
他拎起鬼差的领子,夺过旁边看热闹的白无常手里的赶魂鞭,狠狠的抽在鬼差的身上“谁给你的胆子敢背地里给本星君下绊子,我今天非打死你这条鬼命。”
那鬼差看殷洪真的怒气难消,一咬牙一跺脚便全招了,原来是汝水之阳的仙使来过,那位仙使周身仙气充盈,一看就是上乘品级的位份。仙使自称是殷洪星君的好朋友,听闻星君马上要下凡渡劫特来关心一二,想问问星君将在凡尘投个什么样的命格,八字如何。
阴差有心在仙使面前露脸,捧出自己厚厚的一本生死簿,把给殷洪星君选定的命格指给仙使看。
仙使央求鬼差去外间给她取一盏烛火来,阴司光线幽暗他看不太清生死簿上的八字命格。鬼差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了,早就在阴司呆成了乡巴佬呆头鹅,小仙使模样好脸蛋粉粉嫩嫩的,是地府里见不到的好颜色,鬼差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没有多想便留下生死簿,去外间为仙使寻一盏烛火。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殷洪的名字用红色朱砂笔写在了另一个命格的下面,生死簿上的每一个字都落笔无悔,不容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