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颤巍巍站起来,被萧长禾小心的扶着。他狠狠拍了拍萧长禾的手背,说:“赶紧的,去把药端了喂给病人,然后收拾收拾来见你师祖奶奶!”
何罗心里嫌弃这个称呼,心说连自己这样的花季美少女都成了奶奶辈的了,女人的一生真短暂!
被人活生生叫老的滋味不太好,但要是能享受一把长辈的快乐,那倒还挺好的。何罗笑看着萧长禾惊讶的表情,说:
“傻站着干什么?你还不快去,别耽搁病人啊!”
“哦,哦哦!”
萧长禾忙屁颠屁颠的跑了去,他跑掉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何罗一眼,心里满是震惊——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我的师祖奶奶?
虽然萧长禾知道自己的师祖奶奶比师父小很多,但也没想到,居然比自己还要小啊!
这实在是太难让人接受了,神医大人,居然这么年轻?难不成是驻颜有术,看着十八岁左右,可实际上却已经是三四五十的人了?
不得不说,萧长禾的脑洞是真的大。要是何罗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肯定得把人抓回来再暴揍一遍。
可这个时候,何罗已经被秋光请着进了里间。
里间没有灾民躺着,但何罗一眼就看出来,里面少了很多东西。
何罗看着那空空的架子,问:“那一套汝瓷呢?还有那个凤鸣壶,哪儿去了?”
秋光道:“当了呗,反正也没用,我现在都喝白开水,茶太烫了。”
叹了口气,何罗没想到秋光居然也会有一天会当掉自己的东西来维持这些灾民的生计——这老头子,当初自己可是看上他有钱才收他当徒弟的。
“那这个怎么不买了?”
何罗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她知道这是真迹,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画的,价值不比珍贵的汝瓷便宜。
“这是师父您喜欢的,我不卖。”
何罗笑了笑,带着谢惊华坐下了。
谢惊华看着桌上盘子里的两块糯米糍,咽了咽口水。
何罗看到了,便无奈的从袖子里掏出了帕子包裹的两块绿豆山药饼,递给他,说:“那个不好消化,吃这个。”
“谢谢神医大人。”
谢惊华接过来便要出去吃,何罗却按住他让他坐在这里,说:“没事儿,去外面有人抢你的,就在这里吃吧。”
这个时候,谢惊华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高大,仿佛闪着光芒,她就是神仙!是上天派到自己身边的神仙!
然而就在谢惊华吃东西的时候,这位他眼里的神仙就已经在跟秋光讨论别的问题了。
“老小子,白雨泽呢?别告诉我他死了。”
白雨泽就是白家的少东家,也是草昧堂的少东家。他跟何罗小时候见过,两人就像疯狗和疯猫一样见面就掐。
后来何罗怕上了血,在紧急情况下救了一个血崩的产妇后,因为脸色惨白而被他看了出来。那一次,是白雨泽第一次在跟何罗的嘴仗上打败她——因为何罗实在是头晕目眩,恶心的不行,完全没功夫跟他吵,便被徒弟们扶着回去休息了。
也就是那次过后,何罗便觉得白雨泽这条疯狗越来越贱了。每每想起来,都要在心里烧三柱高香,祈求不管哪位神仙,收到她的香之后赐下一道雷来劈死那条疯狗!
秋光是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的,他有点汗颜,说:“那个,雨泽去外地借粮借药了。这都去了多少天了,也不见回来...”
“呵呵,别是死在路上了。给他写信,让他回来给我磕两个头,再绕着江南城跑三圈骂自己是疯狗,我就把药捐给他。”
秋光摸了摸胡子,说:“师父,这个...还是算了吧?雨泽最近也为这些事情焦虑不安,您就别逗他了。他前段时间还以不肯借药借粮而发火了呢,他什么事情都当真来看,您别逗他了。”
“他还敢骂我?!我去!”
何罗噌的站起来,然而这时候谢惊华也立马跟着站了起来。何罗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把自己面前的水放进药粉,塞到他手里,说:“坐下,嘴角擦擦。”
谢惊华听话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喝了水。
秋光赶紧又倒了一杯水给何罗,说:“这也只是个误会而已,毕竟谁也不知道您那个时候正巧去了丘林氏,那山高路远的,连信都不知道怎么送。你知道,雨泽是个急性子,说话不过脑子的事儿,做的多了。师父,您别气了,这里还得您来主持大局啊!”
“白家的地盘,我主持哪门子大局?算了,既然他都骂了,那我不坐实了这个骂名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老娘明天就回去,急死那条疯狗!”
当然,这话也只是开开玩笑,秋光自然是懂其中的道理的。可惜,还有个小孩子在这儿,他不懂。
“神医大人,您不是专门来赈灾的吗?那么多东西,您都要卸下来了,再装上去多麻烦?”
“额...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何罗突然有了点被拆穿的尴尬,但看着谢惊华那张无辜的小黑脸,又被他单纯的眼神给打动,所以根本就无法对这个小屁孩儿说些什么不好的话。
还真是活久见,她何罗神医纵横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被一个臭小子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骂人了。真是越活越往后退了!
面子上抹不开,何罗便只好轻轻摆摆手掀过这一页,说:“行了行了,我开玩笑呢。现在物资就停放在你们门外,我让人守着的,你赶紧派人出去卸货,后面还会有三四批物资,你做好接收的准备。”
“三四批......师父,请问具体是多少啊?”
“多少我也没数,反正晴好那里有数,不会错的。给多少你就照着收就是了,你师父好歹堂堂神医,难不成连这么一点点药材都拿不出手来?”
秋光立马乐的眉开眼笑,说:“那就好,那就好。徒儿马上让人去接收,对了对了,还要修书一封,让雨泽赶紧回来,当面好好谢谢您!”
秋光知道何罗最喜欢强出白雨泽一头,所以在她面前当然要这样说,才能让自己这位师父心情舒畅。
秋光的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何罗点了点头,门外便敲了敲门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就是萧长禾。
他规规矩矩的进来,压根不敢看何罗——在一趟送药的路上,何罗神医来了的消息已经被传播开来了。现在,门外就有三五个师叔堵着,想着要求见师祖奶奶呢!
鬼知道,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小丫头居然是师祖奶奶!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萧长禾没头没尾的在心里埋怨两句,然后进来就跪在何罗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这位师祖奶奶,将来百年之后牌位的位子可是比师父还要高上许多啊!
何罗看着这堂堂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的大徒孙给自己磕头,总觉得有点别扭,仿佛会折寿似的。
但好在她也受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没办法,自从师父走了之后,医学界跟她同辈且同龄的人完全没有。就比如刚才所说的草昧堂少东家白雨泽,他都属于何罗的小辈,在她面前是跟秋光一个辈分的。
论起辈分来,能跟她同辈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头子了。这些老头子,基本也到了走路都喘的年纪,哪里还能跟何罗相比呢?
于是,何罗便成了整个医学界辈分最大年纪最小的存在。
“好了好了,起来吧。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东西可给你的,我问问你,你正在读哪本医书?研究哪方面的学问?”
萧长禾刚想还有礼物可以领,却没想到何罗画风一转,变成了随堂测验。他立马紧张起来,说:“那,那个,前段时间在研究传染病的传播途径...就是师祖奶奶您所著的那本《传染论》。”
何罗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说:“学问不是纸上谈兵看看就好。我写这的时候大概五岁,是跟着先师去大理国时,遇到当地瘴气爆发,耽搁数月,有感而做。
我不想让你们去看书,最好的,是你们这些后背自己去写书,写出属于自己的心得和见解——还有,门外那群,你们进来吧,扒拉在门口干嘛呢?”
何罗看见那门似乎都快承受不住一大帮人挤压的压力了,快散架了似的,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门外候着的一群人早就等不及了,他们赶紧鱼贯而入,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成两排,手里拿着纸和笔,一看就是在记录些什么。
何罗拿起一个人手里的本子,看到上面赫然写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便有些无语,说:“我说了八百遍了,让你们别老听我这些废话,听了记了又不去做,记下来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浪费纸张!”
那个被拿走纸的人立马说:“不是啊师父,起码咱们可以给后世攥写史书之人提供素材。师父,您将来定要名流青史的!要是不留下点名言警句,那岂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