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又过了好几日,沈宓又如同初初中毒那时陷入安稳的沉睡中,安大夫和屠大夫则是在魏璟邑另外开辟的院子里没日没夜的研制解药,这期间府里终于是安生了些,昱儿也不再每日都抹眼泪了。
似乎魏璟邑在,大家的心都要稳很多。
这日外头正热闹,原因无他,正是京中好些有名的铺子一夜之间都关闭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大门紧闭,起早去等着的人们等了好久都不见有半分动静,拍门也不见开,过了一个上午,才忽然来了衙门的人贴了封条。
众说纷纭之下,衙门那边却也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就算人们觉得不对,却也没人敢多话。
“主子,怀安侯在京城的铺子都没了,他这会儿正气得跳脚呢!”
要抓住怀安侯的小辫子并不难,不过那些本也不至于让他所有铺子都关门,奈何他最近动作频频,早已惹了今上心疑,再加上魏家祖孙四人都在不同的地方盯着他,如此,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让那些铺子关了门。
这样一来,那些之前有合作的商户也都陡然断了联系,没了来源,他还得赔一大笔银子——当然他没有这么讲理,还是那些状子跟雪花似的往衙门递,他就算想搞点小动作,也要时刻掂量着。
可当真是没给他留半分退路,足足赔光了近两年赚的所有银子,才勉强将各处打点好。
不过短期内日子是要过得紧巴些了。
魏璟邑听完这些,面色并无波澜:“不够。我记得他之前曾设伏于医馆外?”
他说的正是沈宓和牛蛋儿那次遇刺的事儿,弦立记得清楚,闻言连忙上前回禀:“是,之前瀚少爷和小姐回家途中被埋伏,所幸怀安侯派来的人本事不高,没有伤到谁。”
只因怀安侯并未将沈宓一行人放在眼里,认为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女,身边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保护着,所以派来的杀手功夫也一般,若是动用暗卫,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了。
现在魏璟邑忽然问起这事儿,弦立和茭白几个自然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自然是亲手给小姐报仇,之前虽然也让他们动过些手脚,但这会儿他心里头憋着气,可看不得怀安侯好过。
若不是还不到时候,可就不止如此了。
“安排一下,晚上动手。”
“是!”
说完事儿,魏璟邑才又放下手里的信件,然后起身转去沈宓的院子里。
他本来想就在沈宓的院子里住下,奈何他娘坚持不给,并非不讲人情,而是考虑沈宓如今也大了,没名没分的,若是让外人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你就安安生生地等着时机,日后……就好过了。”
她说的隐晦,但魏璟邑怎么可能听不懂?但也只是眼瞳深了些,却一句话都不曾说,提步进了沈宓的屋子,看侍女用帕子浸了温水要给她洁面,魏璟邑上前抢了这活记,挥退了侍女,然后才仔细给沈宓擦洗着。
她因为此遭,原本有些丰盈的小脸瘦了一大圈,看着让人心疼得不行。
“当初若是带着你一起,也不用受这苦了……”他如是喃喃,但沈宓自然是听不见的。
“主子!解药制好了!”
正沉思着事儿,外面忽然传来弦立难掩兴奋的声音,这句话更是让魏璟邑瞬间回神,但也没忘了将沈宓的手好生放回杯子里,然后才起身出去,满眼期待地看着安大夫和屠大夫。
两人俱都一脸笑意,递上一个药丸:“不负众望,解药制好了,不过这药丸须得和药汤一起服用,那边已经在熬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给小姐服下了!”
魏璟邑心下大定:“多谢两位,等宓丫头醒了,定有重谢!”
“公子客气!”
魏家这边气氛终于轻松了些,怀安侯府却是愁云惨淡,众仆人就连走路都是极力放轻了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主子发怒,便要遭殃。
从昨晚侯爷从外面黑着脸回来开始,府里就不断有人因为各样的原因受罚,甚至有个姨娘还被杖毙了,可见侯爷的心情是差到了极点,不仅如此,夫人还突然通知大伙,往后月钱都要往下调,还有厨房那边的吃食也清淡了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落魄了呢!
然而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除了听从安排,旁的啥也做不了,就连想私下抱怨几句都得警醒着不会被主子听了去,真真是过得十分艰难了。
而怀安侯的书房里,他正瘫在椅子里,听人回禀着哪处铺子又无力回天了,哪些银子又充了公。
听完他冷笑道:“这些人倒真是敢,我的银子,是这么好拿的?”
下属听着他阴恻恻的声音,垂首不敢说话,好在怀安侯也并不是要他回答,只重重地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道:“去满香阁!”
刚走出门,就见自家夫人正满面怒色地站在门口:“侯爷真是好兴致,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去那些腌臜地方寻欢作乐!”
怀安侯并未搭理她,只觉得看一眼都厌烦无比,当初若不是为了她娘家那点势力,怎么会娶进门?不过是各取所需,这些年她花着自己的银子过得不也快活?
有什么能耐来管他!
见他不理,侯夫人越发地来气:“我的燕窝都被克扣了,侯爷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我等也受这样的牵连!”
怀安侯被她吵得头疼,本就阴沉的脸此刻看上去愈发地可怖,看得侯夫人心里猛跳,本来质问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不敢再多说。
怀安侯冷笑一声:“你若是安分些,姑且让你过过安生日子,若是不愿……我倒是很乐意让你试试别的……”
至于这别的是什么,侯夫人不敢想,后背惊出冷汗,任由怀安侯甩袖而去,然后才软倒在地,被身边的侍女扶起。
她惊惧道:“他,他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杀了我不成!”
侍女劝道:“夫人您且忍忍吧……”
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呢?侯夫人满脸发怔,一想到怀安侯看她的眼神,就觉得遍体生寒。
是了,他向来阴婺危险,自己怎么就敢去招惹的!
——
魏府里,众人面色紧张地看着沈宓服了药,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安大夫和屠大夫又扎了一次针,仔仔细细地把完了脉,才一脸轻松地朝众人道:“毒,已解了。”
“好!”魏夫人大喜,与赵婶子赵芸娘相视而笑,但赵婶子眼眶也红了,旁边的昱儿和牛蛋儿则是高兴得跳了起来,但还记得不能大声喧哗吵着人,一大一小地牵着手到院子里蹦跶去了。
魏璟邑一张冷脸终于是柔和了些,看着沈宓恢复了些红润的面容,眼神道不尽的温柔。
终于是没事了。
“走吧,她还要缓一个晚上才能醒呢!”屠大夫提醒道,然后叫走了众人,魏璟邑留在最后,但也很快出去了。
他还有一件事儿要去做。
晚间的京城依旧热闹,现下已经是逐渐入了春,也没那么冷了,大家也都喜欢出来逛逛夜市,街边酒肆小摊的叫卖声不断,循着热闹过去,转过朱雀街,便是京里最大的花楼——满香阁。
每夜来这儿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花娘站在门口招揽客人,一张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换过,也不知道僵不僵。
“花娘!侯爷那边发了怒,不满意咱们的人!”
花娘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不解道:“那些人不都是往日里伺候他的,怎么又不满意了?”
“不知道呢,今日来的时候就脸色不好,怕是本来心情也差,这会儿寻着理由泄火呢!”
花娘闻言不满地叹口气:“他这人就没好脸过,也不知道今夜要怎么折腾!再叫上棠儿和玉春过去伺候着,好生哄着!”
没法子,再是不满也不能如何,她还开罪不起这人,只得捧着。
“哎,这就去!”
那人应声下去了,然而怀安侯那边却是久久没等到人,屋中叫的几个他忽嫌聒噪都给撵了出去,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吱——”
正当他要唤人上酒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没等他回过头来,鼻间忽然嗅到一股子异香,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晚了,连来人都没瞧清楚就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来人则是一个麻袋给他套了进去,然后扛到窗边,朝下面接应的人毫不客气地扔了下去!
几人的动作并未被人发现,旁人还以为怀安侯在逍遥着,等玉春和棠儿被叫进去后发现人不在,也只以为是等不了先走了,便也没有多在意,谁能想到能让人劫了去,绑在了郊外的树林里头?
“主子,现下要如何?”弦立看着面前昏得如同死猪一样的怀安侯,转头问一脸深色的魏璟邑。
魏璟邑搓了搓指尖,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这么喜欢耍阴招,又喜欢那些奇怪的毒,让他自己也尝尝味道,还有,废了他的腿。”
弦立忽觉背后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