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就是小小的县令,实在是有心无力……”
你别为难我啊。
白鹤鸣要是能讲道理,也就不是他了。
他冲身边的祁三一挥手道:“既然吴大人立了军令状,为免心口不一,难兑承诺,且先请老夫人做个见证。”
这是要拿吴老太太做人质呢。
吴世荣吓得魂飞魄散,腿弯了弯,差点儿没给白鹤鸣跪下:“白,白大人,万万不可,家母年纪已大,身体孱弱,实是不敢挪动啊。”
他都快哭了。
你要是真想抢个人质,你看我行不?
祁三哪儿有闲心听他磨唧?
在白鹤鸣跟前他还能嘻皮笑脸,可当着别人,脸一沉,眼角一耷拉,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往那一站,就和个凶神恶煞有一拼。
他也不用帮手,自己往内院大步进去,揪着个小丫头问明吴老太太在哪儿,没多大会儿就给吴老太太……还不错,是给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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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太太上了年纪,虽然遇事也慌张,但到底吃过的盐多,并没吓个半死。
祁三已经把话同她说过了,是以吴老太太表示理解。
她还反过来安慰吴世荣:“我没事,这位小哥儿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不用担心我。”
她还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很为自己不给儿子拖后腿而自豪。
吴世荣差点儿没给老娘跪下。
我的老娘啊,这事儿是能随便做的吗?
没有朝廷行文,他私下征粮,回头白费辛苦不说还得不了好,这官算是做到头儿了。
但不做……弄不好这一家子今儿全交待到这儿了。
吴世荣没办法,只得咬牙道:“白大人,我身单力薄,又苦无凭证,凡事名正则言顺,所以还请白大人全力配合。”
我是给你征粮啊,你不能袖手干等着吧?
我去见知府大人,你也得跟着啊。
好歹是个见证,将来上头怪罪下来,也有人跟着一块顶雷不是?
白鹤鸣倒没推拒,道:“白某当仁不让。”
吴世荣给他介绍:“知府唐大人是年初才调任的,是开元十六年的进士,江州唐家宗族嫡出。只可惜父母双亡,由叔父抚养长大。
十年前那场瘟疫,唐家也没能幸免,唐大人葬了叔父一家,便携妻带子去了京城……”
他说这么多,是想告诉白鹤鸣,也是在安慰自己,这位唐大人是遍尝人间疾苦的、饱经风霜的读书人,既有忠君报国之情,又有体恤百姓的怜悯之心。
说不定能够对陵州十几万兵士生出恻隐之心,肯帮白鹤鸣一回也说不定呢。
白鹤鸣问吴世荣:“吴大人今年几何?家中亲眷都有谁?可有什么偏好?”
吴世荣道:“唐大人只有一儿一女,子嗣颇为稀薄,但却对发妻柳氏十分爱重,并不曾广为纳妾蓄婢。”
白鹤鸣不屑一顾。
是男人就没有守着一个黄脸婆的,何况这位唐知府又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就算是为了子嗣之说,他也不可能没有姬妾。
要么是不为人知,要么是沽名钓誉。
若是前者,顶多是个老谋深的老狐狸,可若是后者,只怕他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那倒是块难啃的骨头了。
吴世荣道:“唐大人中举后选为庶吉士,三年散馆,授翰林院编修,后到禹州做同知。他本洁身自好,又廉洁奉公,年年考核皆是优。”
要不然怎么会擢升得这么快?
只怕再过几年,就要回京城,将来再次再次也是个副相。
不说得罪不起,攀附巴结还来不及呢。
唐棣可比吴世荣还要小着七八岁呢,是以说起唐棣,吴世荣不敢作颜作色,但心里着实是酸溜溜的。
可没办法,人家既有才,又有时运,嫉妒也嫉妒不来。
白鹤鸣心道:还真是猜着了,果然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这样的人,你给他好处,他不会收。
你跟他好声好气儿,他能给你打官腔。
你要敢跟他耍横,他能以死报国。
可再难啃,自己也得啃。
只要是人就有缺点,白鹤鸣不信这唐知府是铁板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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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棣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留着一抹胡须,面皮白净,眼神清正,和白鹤鸣常见的那些正人君子着实是一模一样。
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沉着稳妥,凡事都讲个“规矩”。
他对于白鹤鸣手里的令牌深信不疑,但可比吴世荣有原则多了。
他道:“此地离京城不过三百多里,以白家十七郎的身手,来回也不过是一两天的行程。唐某愿意殚精竭虑,筹谋粮草之事,等十七郎回返,唐某接了户部行文,即刻奉上。”
他这样的人,要是放到别处,不和自己打交道,白鹤鸣纵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可如今成了自己的拦路石,未免觉得憋气。
他带着一丝笑问唐棣:“要是我没能拿回户部行文呢?”
唐棣一脸遗憾的道:“纵然唐某心怀怜悯仁慈,亦不敢违背陛下圣命,擅自行事。”
白鹤鸣嘲讽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没有那一纸行文,你情愿眼睁睁的看着陵城上下十多万兵士死于饥饿?”
白鹤鸣这话不免有些尖刻,唐棣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却在情在理。
要是朝廷下令征粮,哪怕唐棣再为难,也会勒紧腰带帮忙。
但白鹤鸣却反其道行之,光靠他一个人的人情就来要粮,换谁谁也不肯给。
今天是他,明天是别人,后天又有人效仿,不只唐棣这儿要乱,整个朝廷也将失了法度,乱成一团。
可若是这番对话传出去,对唐棣的名声却不大好。
毕竟遵守规矩虽是正理,可和十多万人命以及陵城百姓、边关安全相比,“原则”这东西就不是那么重要。
到时只怕不只百官要嫌弃唐棣不近人情、拘泥酸腐,老百姓更要恨他铁石心肠,冷酷无情。
这样的人视人命如草芥,哪个还敢让他做本地知府?
唐棣眸中眼神丝毫未变,反倒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坚决,他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国之法度存在的基石,唐某不敢擅专。
陵城危急,唐某十分心痛,但阵前调度,乃是秦老将军份内之事。
陈州府离陵城有千里之遥,唐某实不能体察秦老将军的布署,唯恐多此一举,反倒坏了他的对敌大计。”
说白了,陵城再危急,也该就近求援,而不是跑到千八百之外的陈州府。
再有,陵城的事,是秦老将军早在战前就该思虑到的,唐棣并不知道他怎么想,不可能凭着白鹤鸣这一张嘴就信了他。
至于说怕他妄动反倒坏了秦老将军的布署,那就是推脱之辞了。
白鹤鸣笑了下,道:“唐大人好钢口,我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道理,明说吧,这粮我是非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