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异梦
“如同父王曾经的后妃珍氏一样，失了心智，六亲不认，直到全身经脉停止，只有靠吸食人血才能过活。就与那些戏文中，死去了，却还没有下地狱的精怪的鬼一样，在人间苟且度日。”凌烟幽幽的说着，不禁低下了头。
“罢了罢了，别做出那副样子，从前在月国王宫中，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你们去那边那几个大帐睡下吧，如今长安城乱，这死人谷倒也是一方净土。你们若是要找我大哥，便在这里等吧。这几日大约他就会回来了。”胡小青幽幽的说着。
廖青被胡小青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想来他从前从未见过她，可听她的话语，似乎与凌烟很久之前便已经相识。
凌烟没应声只是低着头，不再搭话。
“嫣儿？”廖青轻轻唤了一声。
“我们走吧。”凌烟说着便带着廖青往大帐走去。
身后的高台之上老祭司还光着身子，在上面一刻不停的跳跃着，欢呼着，仿佛这潜龙渊之中的村民还在热热闹闹的过日子，他还在向上天祝祷，祝祷来年丰收，山川润泽。
凌烟走到了大帐里闷闷不乐，廖青看到她心情不佳便找了些水来递给凌烟：“嫣儿，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那些事情都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
“离人汤，胡小青……”
凌烟一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禁又将头沉了下去，那是她藏了多年的秘密，也是他和父王对廖家最说不得的秘密。
“嫣儿，你不想说，便不说了。胡宁远怕是还没有回来，那小妮子看起来阴阳怪气的，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今夜我宿在门口，若是有事便叫我。舟车劳碌了一天，要好好的睡上一觉才好，其他的都不用管。”廖青宠溺的揉了揉凌烟的刘海，一脸温柔。
凌烟看着廖青温柔的神色和那空荡荡的袖口，心中不住的有些心疼。
她仰面躺在空无一人的大帐里，听着潜龙渊里轻轻的鸟啼声入眠。
一片浓白之色在凌烟的眼前铺陈开来，仔细一看，那浓白之中还悬浮着大片大片的水泡，就那么从地面慢慢的升上天幕，然后破碎。
凌烟抬头看天幕，上面影影绰绰的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长长的斗篷，正仔细端详着天幕之下的凌烟。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离人汤怎么样了？”
凌烟微微一怔，她浑身上下都被这个声音所颤栗了。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斗篷女子应道：“差不多了。只是……”斗篷女子欲言又止的说到：“这离人汤灌下去，便不能回头了。如同那逝去的逝者，一去不复返了。你可要想好，这是回不了头的。”
自己的声音说道：“纵使我不愿意，可是这是我父王的命令，是我母后的嘱托，我不能拒绝。”
斗篷女子调笑道：“那么帅的小哥哥，真是可惜了。”
凌烟微微一怔，心中的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斗篷女子，不是别人，就是胡小青。
没错，在月国王宫时候，她就是因为那件事情，被父王特意请来成事的女巫师。
凌烟正想着，只觉得一双巨大的眼睛在浓浓的薄雾上俯视着，正死死的盯着她。
“呵，你那个表情，是在后悔么？”胡小青透过薄雾问天幕之下，陷于浓白之中的凌烟。
凌烟身子微微一怔，仰着头问道：“你，你能看见我？”
“我自然是能看见你的。灵嫣，你我多年之后再一次相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光景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如何啊？”胡小青说着将一个铁质的大勺子深了进来。
薄薄的雾气顿时翻滚起浓重的草药香气，连带着浓白之色渐深，旁边悬浮的泡泡也开始迅速的上升，甚至还有像是石块一样的巨大物体在围绕着凌烟打转。
“这，这是什么地方？”
胡小青狞笑道：“离人汤啊！你从前不是最擅长这个离人汤的么？月国的公主啊，做了这样的错事，也有父王来帮衬着，不惜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多坏啊。”
凌烟心口一顿，她冲着胡小青大叫：“不，不是的！是珍妃娘娘要我这样做的，她为的，是保全廖家，保全月国！”
胡小青听到，将滚烫的勺子将凌烟坨了起来对着她狠狠的说到：“那么，廖家那位被你父王蒙冤处死的妾室呢，也是为了保全月国么？”
凌烟不说话了，低着头跪坐在勺子里不出声。
“怎么不说话了？”
“对不起。”凌烟小声的应了一句。
胡小青啧了一下，继续说道：“哼，对不起？好轻巧的三个字，就这三个字，当真就能换来一条人命么？你可知道就你这三个字，让我的生身母亲，就这样因为你的怨毒而被处死了。你知不知道！”
胡小青越说越激动。
凌烟低着头，想起小时候，因为有父王的宠爱，而月国中十分跋扈，稍有不顺心便对宫人拳打脚踢。
遇到胡小青生身额娘的时候，她还只有五岁，那时候月国王庭只有她一个孩子，又是嫡出的公主，自然在宫中是人人说不得碰不得的天之骄女。
而胡小青的额娘是廖叔叔新封的二夫人，正是得宠的时候。
那日，廖叔叔带着这位二夫人入宫请安，却正巧撞上了在御花园游玩的凌烟。凌烟见那二夫人大腹便便的模样，便知道了怀了身孕，出言打趣。
那二夫人虽说嘴里没说什么，却也是心生不满，转身要走，却被凌烟一下子拦了下来，说要责罚。
而这时候，月国大王过来，非但没有帮着凌烟惩罚那位二夫人，反倒是当着众人的面，对凌烟罚了跪。
凌烟还小，又受到这样的欺辱，自然不甘吃亏。她一瘸一拐的去找母后，却又被母后训斥。好在那时候机缘巧合，在路上寻了一位高人，给了她一剂药石，那便是离人汤。
凌烟虽有迟疑，可心中委屈，加上那高人的鼓动，便让人，将药当做御赐的安胎药送进了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