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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为了新中国,冲鸭 > 第 30 章

被抓来的二十个游击队员仍关在站里。因了那个叉叉,他们都不敢去救。黄蜜对人严刑拷打,誓要问出那个接头的男人的身份——女的是游击队队长,进城与人接头,男的必然就是城内的共谍了。也是因着这个原因,黄蜜才得以将人扣在长沙站。

晚上关在审讯室拷打,白天便绑在院子里。长沙的太阳到了十月还有毒,倒也不至于晒死,就那样干晒着。几日过后,伤口处生了蛆,游击队员们垂着头,不告密也不求饶。素君看不下去,从医务室拿了药水给他们擦伤口,又喂他们水喝。有好心的女同志劝他,“这些都是□□!”白棠在一旁说道,“你别管他,他宁可自己被怀疑了,也见不得这样的事。也是这里有他,若没有他,我便去给他们送水了。”

有个个头小小的游击队员,看着才十三四岁,是个孩子。素君去黄蜜面前求情,“孩子不懂事,至少先将孩子放了罢。”

“孩子也是要长成大人的,怎么大人罪有应得,孩子便要怜悯了?孩子又有什么特权呢,不过是看着弱小一些,引你这些人的同情。”

素君还要求情,黄蜜道,“你的伤还没有好透罢,需要静心疗养。我在医务室给你安排了一个单间,你先在那里住着,三餐有人给你送饭。”刘芳如得了令,带人将素君架了过去。

素君问刘芳如,“刘科长也一点同情也没有么?”高铁行升了行动科科长,刘芳如是副科长。

刘芳如道,“站长的命令没人可以违抗,你别白费心机了。”

白棠他们都知道素君因求情被关起来的事,钱宪道,“组织上虽然没有下命令,但我出于人性也该去救他们。”

白棠道,“组织上怎么没有命令?组织上下令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何况你现在不是人,是黄蜜手下的杀人工具,你没有人性的。”

钱宪犹自不服,“他们本来就瘦得没有形,又被烈日烘烤,整夜挨打,新伤添旧伤,谁看得下去?大不了暴露我一个,能救得两个就赚了。”

“不觉得奇怪么?论理,只要素素去求,黄蜜怎么也会心软。再怎样恨游击队员,不至于将素素也关起来。我怕他根本是引蛇出洞,怕素素心善去救人,坏了他的计划。他更怕引出的蛇是素素,他没有法子面对。”

钱宪叹道,“可这哪里有蛇,我们不去救人,哪里还有别人。”

“等着罢,不是还有老九么。上次也是他来。”要老九是高铁行就好了,白棠这样想,那么或许他的不表白,就有理由了。

晚上黄蜜亲自拷问他们。钉子扎进指甲缝里,再拔出来。烧红的烙铁印在身上,还要轻轻推动,慢慢摩擦。脚趾甲一个个拔下来往上面滴辣椒油。一天不说,就砍一根手指头。

没有人开口。

黄蜜道,“你们放心,假如你们开了口,我保你们。保你们全家,一起送到香港去。□□的追兵杀不到香港,我保你们全家在香港当地主,一辈子吃穿不尽。”

其中一个人,奄奄一息,动了动嘴。黄蜜忙让钟师给他喂水。那人喝了水,渐渐醒来,低声道,“我想说……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就说了……”

旁边有人骂他狗腿子。黄蜜叹道,“你们这样拼命,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吗?就算□□来了,你们这种最底下的小喽啰,大头兵,还不是回家去种田,只怕温饱都是难事罢?你们在求什么呢?”

有人低声唱起了《国际歌》,他唱得不清楚,细微而颤抖。其他人低声在和,浅浅的像是呻吟。那个开口的也闭了嘴。

黄蜜知道这首歌,“唱,都给我大声唱!”他用鞭子抽打他们,他们唱得更响亮了。

黄蜜吩咐看守,“先关着,不要给吃的,记得喂水。”钟师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黄蜜在一棵绣球树下停下,问钟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宁死也不开口?”

院子里没有别人,斑驳的树影映在钟师脸上。“兴许是真的不知道。”

黄蜜冷笑道,“如果你们的张队长没有逃走,他们总要知道等不到他回去要去哪里救他罢?或许张队长不要人救,那他们也要知道该去找谁罢?难不成就这么散了?你啊,不用替他们说情,我要将他们放了。”

钟师点头道,“站长不虚耗时间,很是懂得战术。”

黄蜜笑道,“你真会说话。要是别人,这时候说我宅心仁厚,我还只当是讽刺我。只是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将来能不能力证自己的立场。你在我这里做了这么多事,还亲手杀过你们的同志,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们相信了。”

“站长怎么知道将来是共党胜利,还是我党胜利。”

“若是我党胜利,有我保你,你不但可以继续做你的科长,将来站长也是你的——你的能力、才干、性格,在站里都是为首的。我自然不会担心。若是共党胜利,你可想好了没有?你该知道苏共的作风罢。”

钟师淡淡笑道,“中共和苏共还不太一样。”

“那是我白提醒你了?原本想和你交易。我打算将他们移交给城外驻军,明天下午三点会经过李公庙。你通知你们组织,就说到时候你押车,让他们来人把他们救了。说起来就是你私下的安排,让你在那边立个功。”

“站长的好意,钟师如何偿还。”

“你得了他们信任,想办法把站里的□□名单给我。做完这一笔,我给你安个什么由头,让你从站里出去,你也可以为自己将来打算。”

钟师沉吟道,“站长对他们说的去香港做不做数?”

“你也想去香港?国外呢?国外我也可以安排。还能让你见见你的老上司。”

“香港就很好,还能回望大陆。”

钟师有私心,黄蜜很是心安。只是他孤家寡人,依然觉得他少了些眷恋,不像钱宪,一大家子都在长沙,做什么都有掣肘。黄蜜问他,“你没有心上人?有的话一起去香港不是很好?”

“站长想带人走。”

“我没有心上人,我说你的心上人。”

“那我也没有心上人。我这样的人怎么敢有心上人。”

“假如你有呢?”

“即便有,他也未必像我一样是孤家寡人。他的家若在长沙,我也不能就带他走。”

“你当真放心将他留给□□的中国?”

钟师笑道,“站长最近的信心不是很强。”

“我不过一问。”

“当然放心。小平头百姓,只要不打仗就好,哪管是谁的天下呢?”

“你发誓你将来的心上人一辈子留在长沙,哪里也不会去。”

钟师孤身一人,并无所谓,果真说了,“我将来的心上人一辈子留在长沙,哪里也不会去。”黄蜜笑道,“好。”

晚一点白棠听到一条密电,第二天告诉了钱宪,“黄蜜下午要将人带到李公庙杀害,已经向大老板做了汇报。”他们都知道黄蜜下了决心要做成的事情才会事先汇报,钱宪说道,“我怕他有诈,故意引诱我去联络城内的同志去营救。不如我出一趟城去找张队长?”

“他要能救,这么多天也该来救。我怕组织上另有安排,他也动不了。”

钱宪道,“我怕不是另有安排,是没有安排。你一定要小心,要保护你自己。”他叹道,“你比他们的生命要宝贵得多。”他干这一行许多年,知道有些事情的确是无可奈何。

要素君写成谱子,但下午三点以前决计传递不出去。且素君仍被黄蜜关在医务室。又不敢用电台联系,怕这是黄蜜的计,要引出他们的电台。吃过中饭,钟师和高铁行带队出去,他们都看到那些游击队员也被带走了。白棠故意问高铁行,“你要去哪里呢,带着他们小心被游击队的埋伏。”

高铁行背着枪,转过身看着白棠,“出城一趟,很快就回来。”他对白棠笑,抬手扶在白棠的肩上,“白棠。”他这样叫了一声,是他第一次没有叫他“马科长”。白棠于是也看着他,弯着眼睛笑,“你早些回来呀,站里没有你,我都觉得不安心。”

“一定。”高铁行抿着嘴,并不是真的在笑。

钟师站在门廊下面,一只手搭在武装带上,一只手摸着别在武装带上的手枪枪柄,他看着那两个人。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银杏叶洒满一地。游击队员被一根绳子穿成一条,已经在门外了。负责押送的人跑上来,张嘴还没有问,钟师轻轻摆了摆手。

俄而风起,银杏叶飞起,有一片落在白棠肩上。高铁行深吸一口气,将那片叶子摘下来,“白棠,我走了。”

白棠没有送出去,呆呆立在院子中央。他穿着墨绿色的军装,在大片银杏叶中,像是金黄的地毯破了一个洞。

高铁行直到走出去,手里还拈着那片叶子,待白棠看不到的地方,他将那片叶子装进胸前的口袋。

白棠知道高铁行这一去必有恶战了。刚才他偷偷看了钟师,钟师倒是他惯常的无神而认命的样子。钟师毕竟是做情报的,他更能够隐藏情绪。高铁行是军人,对硝烟最敏感。他看高铁行那留恋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事。只是秘密处决如何会使高铁行这么紧张?他嗅到了什么?

他们以前也处决过□□,押到某地活埋,或者在站里就地枪决,或者吊在闹市等死。都不曾有这样的阵仗。白棠细数他们带出去的人与枪支,也知道是真的要打。他隐隐希望高铁行一番恶战归来,生死关头忽然意识到这世间还值得留恋,尤其是他马白棠最值得,从车上冲下来,也许还带着伤,一路冲到译电室,紧紧抱住他。那么无须告白,便已很好了。

不可以有恶战。他知道高铁行的身手和意识,抗战时期孤立无援他们都能够撑那么久,何况现在。游击队即使接收了部分枪支弹药,和站里还是不能比。他宁可刚才高铁行没有叫他白棠。

白棠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有去通知同志们。一旦通知了,游击队来救人,就被高铁行他们伏击了!

白棠见到钱宪,钱宪看他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也回给他一个眼神。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只能是死人了。

白棠转身回到办公楼,走到译电室他的位子上坐好,假装在工作。他原也是乡下苦出身的孩子,不过机缘巧合读了书,有了些知识,得贵人相助,才有现在的生活。若不是他当年的任性,他现在就是个游击队员,他和那些像粽子一样串出去的人没有差别。

城北驻扎的第九师的师部忽然收到一条密电,说长沙站预备将游击队员带到李公庙与□□接头。石师长听到报告,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找黄蜜要人要了这么久,他竟然给我送过来了!”

副官也笑道,“这下拿了他们的俘虏,就不怕换不回自己的弟兄了。”

石师长沉吟道,“咱们去李公庙来不及了,快给警备司令部去电话,要云生先帮咱们拦一拦。”

钟师他们的车子才刚开到大街上,有许多人拦在车旁边,因他们的车上都有持枪的守卫,那些人倒不至于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不甘,愤怒,而委屈。高铁行和钟师坐同一台车,对钟师道,“你将枪准备好,消息已经走漏出去,我怕□□要来劫车。”这时候后面那些游击队员已经喊起了口号。

钟师问道,“高科长不好奇是谁泄的密?”

“这些事不归我行动科管。”

钟师将帘子挑起来一点点,看外面的人群。黑黄的脸,仓惶,战栗。他们会冲出来吗?大概是不会的,他们也看到了这些枪。他如今心里毫无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和车外那些犹疑着不敢上前的愤怒的人群没有区别。

一路出了城也没有人阻拦。钟师提醒司机,“城里都知道了,游击队只怕也知道了。要小心他们做陷阱。”只可能是黄蜜故意泄露的消息。等游击队的来了,中了圈套,又因为是相信他才来的,他马上就会失了信任。原来黄蜜要对付的不是游击队,而是他。钟师闭上眼睛,看到自己立在孤野之上,胸前中了一枪,背后中了一枪,他在想:那么我是会朝前倒下,还是要往后倒下?

是警备司令部的人先来了。他们来要人,“第九师有几个弟兄在游击队手上,我们帮石师长接收这些游击队,拿去将自己的弟兄换回来。”

钟师只是不允,“黄站长的命令,要活埋,死透了才让我们走。”

“我们有省长的命令。”

“长沙站不归省长管。”

“你这人好顽固的脑子,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打听打听,长沙站还有你这么硬气的一个人?”

“小名钟师。不硬气,奉命行事罢了。”

“那可真不好意思,咱们也是奉命行事。”

钟师拔出了枪,高铁行将他的手按下,“不如派人回去请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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