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副身体里面，只是一个披着她名字，占据了她的躯壳的外来人。
一个绝对绝对不会对萧闵文抱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人。
其实挺可惜，若没有天下至宝的存在，若没有天书的条条框框，若没有必须需要完成的那个结局。
夜千羽倒也很想拯救一下眼前的这个男孩，这个明明可以走上正路，如同其他网络小说里面所写的那样，可以得到一个还算不错结局的男孩。
但她束手无策。
夜千羽的肩头背负着全家所有人的性命，背负着必须使天书到达正确结局的绝对不能够失败的任务。
也就意味着打从一开始，她都绝对不能选择萧闵文。
眼前的萧闵文是可怜的，亦是可悲的。
那个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萧闵文一个人的夜千羽，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过去五年发生的一切都不假，但夜千羽当真也不是夜千羽了。
可萧闵文依然是萧闵文。
沉默像是一把透明的手一样，紧紧按在夜千羽的嘴上，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内心无比纠结，惆怅，不知道当不当，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身旁这个显然是自欺欺人，显然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男人。
但凡那五年之内，他稍微回过头，哪怕就跟夜千羽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此时此刻他都不会心碎成这个模样。
“千羽，你告诉我，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他问，满眼尽是寂寥。
这是无法回答的问题，亦是不知道从何答起的问题。
夜千羽眼眸轻垂，注视着沉浸于夜晚黑暗中的桌面，指尖在桌子的边缘上一下一下婆娑而过。
“牧之啊……”
话音未落，身旁的男人猛然伸手，一把钳住了她的下颚。
就在那个倾身而来的片刻工夫，夜千羽从未像当下反应这般迅速过，她猛然起身，挣脱开了他手掌的制约，连连后退。
那神情满是惊恐。
这一切都被萧闵文看在眼里，如一把刀，精准无误扎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血流如注，痛彻心扉。
他恨啊。
明明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要逃离自己这么远呢？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呢？
萧闵文缓缓起身，一半在月色之下，一半于黑暗之中。
双手抱胸，不疾不徐，向着夜千羽的方向走来。
而夜千羽的后背顶在墙根上，已然是退无可退。
说真的，她现在心里发毛，完全不知道萧闵文打算干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唤屋外的两人。
那个男人的身影自黑暗之中缓缓而出，于月色之下，夜千羽看清了他的表情。
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曾经笑意盈盈的面庞，如今如一潭死水，发散着淡淡的哀怨情仇。
他走到她面前，离她很近，抬起手，想要伸过来的一瞬，却停滞在了空中。
那伤情的模样，落在了夜千羽的眼睛里。
萧闵文的手终究于空中握成了拳头，而后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将自己心中万千情愫全部按了下去，睨着夜千羽的眼，干瘪瘪的笑了两声。
他想啊。
想把她按在墙上，想狠狠的吻她，想让她的脑海里只有他，想让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
他想要将她占为己有，哪怕不惜一切手段。
可他做不出来。
这世界上竟然也有他萧闵文做不出来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竟然会因为害怕伤害她，而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萧闵文，你装什么圣人！
他握拳的手狠狠锤了一把旁的柱子，冷笑了一声，却话音淡淡，一如往昔，带着一股温暖的味道，侧过头微微笑起。
“抱歉，千羽，今晚我失态了。”
那笑容无比孤独，无比隐忍，令人心痛。
“就这样，告辞。”
没等夜千羽说话，萧闵文便拉开了眼前的门，荡漾着满脸的笑意，迎着月光，于白羽和池慕警惕的神情中，颔首致意，而后轻轻一跃飞上屋檐。
他回眸扫了一眼站在屋门口的夜千羽，迟疑片刻却什么也没有说。
带着温暖的笑容，消失于夜色之中。
就像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池慕回过头，望着夜千羽那淡然惆怅的神情时，小心谨慎的问了一句：“不要紧？”
夜千羽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当你懂得她珍贵的时候，你早已永远失去。”夜千羽轻轻摇，“可怜。”
太可怜。
萧闵文回到太子府，径直冲进书房，于夜深人静时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碎。
他以为他可以独善其身。
以为夜千羽不过就是被他牵着走，永远不可能挣脱他手心的工具。
哗哗啦啦的破碎声，响彻整个太子府的院落，他双唇紧抿，于黑暗中的书房，双肩颤抖，粗重的喘息。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认输。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输？夜千羽又怎么可能会挣脱他的掌控？
棋子而已，不过棋子而已。
萧闵文仰天深吸一口气，不多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而后神色一凛，抬手扯过一边青花瓷的笔筒，连带着那些昂贵的毛笔，一股脑全部摔在地上。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爱上夜千羽！
这便是他下给自己的定论，便是他将自己困在其中的魔咒。
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棋子，爱上一个跟在他身后五年，他都从来没有回过头看过一眼的女人。
纵然她现在光芒万丈，纵然她现在如此耀眼，如此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让他目不转睛，让他为她担心。
“该死。”萧闵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吼道，“该死！”
一声怒吼，悠悠荡荡，回声三响。
“如此沉不住气，如何成大事。”那温柔如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闵文微微一愣。
他转过身，满脸苦笑，注视着面前那戴着面具，黑色的长衫上绽放着金色的花蕊，头上银白色的小冠高竖，于月夜中无声降临在他身后的人。
“师父。”他换到，“徒儿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