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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扬满怀心事往君兰院行去,经过花垂门时,却见院门大开,里面的仆婢进进出出的,一个个脸色哀戚。
他逮住一个婢子,问:“发生了什么事?”
婢子顿时眼眶红了,说道:“夫人病了。”夫人的病好像十分严重,来了几个大夫都是直摇头,要是得了什么重病,让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办才好?
听闻此事,莫名的,他心里一跳,急急忙忙赶到主屋,外间已有三个大夫在。顾怀扬焦急地问:“夫人得了什么病?”
三个大夫面有难色,似乎是难以启齿。
顾怀扬皱起眉头,顿感大事不妙。虽然他也恼恨夏梨朝秦暮楚,翻面不认人,但听到她出事,自己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甚是怪异。
就在这时,吴氏也在徐妈妈的搀扶下来到了。吴氏挥退了一屋子的婢仆,沉声问道:“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个穿玄色衣袍的大夫道:“夫人得了天花病。”
这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屋里刹那寂静下来。
天花病是绝症,而且传染性极强,得了这种病,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顾怀扬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贸贸然闯进来的,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他想要告退,但看了一眼喜怒难辨的吴氏,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在心中祈求。吴氏眉心紧蹙,说:“有劳几位大夫了,徐妈妈,你送一送诸位大夫。”
顾怀扬想说点什么,吴氏已经吩咐下去:“君兰院所有接触过夏氏的人,通通陪着夏氏去庄子养病。”
一锤定音。
夏梨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只要没有痊愈,就永远不能回来国公府,甚至是生是死都没有人注意。
吴氏看着顾怀扬,说:“扬哥儿,咱们走吧。要是沾染了晦气,那就不美了。”
顾怀扬连忙应是。
晌午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落在屋檐下的雨滴溅到青石板上,滴滴答答,更显院子里的寂静。
一顶玄青色软轿抬到国公府门口,里面的人蒙着面纱,走入马车内,瞬间就消失在雨雾中。
罗云诗使人支起窗户,看着门口的方向,听到下人来报,说夏氏女已经离开。她抱着软被坐在软榻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愉悦。果然是人贱自有天收!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她生了一场病。要想再进国公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此刻慕府门口,马车内的男子躬身撩起幕帘,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天空,全身发出沁人的冷意,说道:“走吧!”
不多久,马车像幽灵般滑入远方。
一个月后。
艳阳高照的午间,一条小溪水底斑驳的绿苔衬着水面落花,蜿蜒而流。正是一年登高节,远处的一座高山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在小溪旁边,有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商队,为首的青年一身蓝色锦衣,身形瘦削,人形如松,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莹莹生辉,一双大眼睛乌漆漆的,疏离中带着纯净清冽。这个美少年,颇有点男生女相。
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商队,美少年握拳扬手,吩咐道:“大家就着小溪休息一炷香。”这一个月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是不分昼夜地赶路。出了这片山头,再赶十日路,就到达顾怀哲所在的水石乡了。
大伙忙着用水袋装水,突然间,一队一百多人的人马沿着小溪经过。美少年从从容容地喝着清冽的山泉水,一双乌黑的瞳仁盯着为首的男子。
此刻,那男子一双明亮的双眸也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静和从容让他显得无比优雅。
四目相对间,美少年已经认出那个男子。
慕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在这里被他认出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他曾经还想过取她的性命呢!
美少年扫视一圈众人,提高声音说:“我们启程!”
众人立刻起身,整装待发。
看到他们出发,慕遥淡漠的脸上笑意流荡。对上青峰的笑脸,慕遥说道:“去跟她说,我们一道走。”
得了命令,青峰策马扬鞭,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美少年坐在高头大马上,说不出的纤弱。青峰飞奔在队伍前列,扬起阵阵寒风,突然掉转头停下来,颇有些志得意满。
他呵呵一笑,朗声说道:“小公子,我家公子愿与你同行,请速速伴驾。”
美少年却是闷不吭声,静静地盯着他,面无表情,毫无波澜,脸上没有半点情绪。这与青峰想象中不太一样,她不是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吗?要自家公子在,她的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殊荣。可是这个人……
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青峰一阵气闷,为自家公子感到不值,他盯着美少年,问:“喂,你听到没有?”
一身随从打扮的海棠但心地看着美少年,问:“公子,要不要赶走他?”
美少年摇摇头,勾了勾唇,徐徐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告诉你家主子,为何不惜屈尊前来与我等同行?”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公子,何必做得如此绝情?”青峰都可以想象得到,要是自己带着这个坏消息回复公子,公子一张脸又要跨下来了,所以一向大老粗的他,文绉绉地念起诗来。
美少年夏梨,也就是京城的故人,确实被这两句诗打动了,恨恨地想:慕遥,看在你有一个好护卫的份上,答应你一次。
“好,让你家公子过来吧。”夏梨说道。
“小公子,还请随我向我家公子请安!”青峰说道。
夏梨气闷,他是中书舍郎,她还是一品诰命呢,凭什么他这么颐指气使,要她做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她朗声吩咐道:“即刻启程,赶在天黑前到前面小镇的客栈。”
看也不看青峰,她便扬长而去。
青峰灰溜溜地回去了,向慕遥禀明,不甘心地说:“这个顾夫人,行事真大胆,要不是有公子在,早就被那些山贼盯上了。”
早在一个月前,慕遥就知道了夏梨要去接顾怀哲,因为蜀地是三皇子的地盘,因此他一直在暗处护着她。这一路上,就为她赶走了四伙山贼。刚刚出了蜀地,迫不及待地要与她同行……
可惜了,还是那么桀骜不驯。
就在青峰以为主子会垮脸的时候,慕遥却扬唇微笑,颇为愉悦。他不懂自家主子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他都单身二十五年了,可搞不懂男女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我们追上她!”慕遥扬起马鞭,驾的一声,迎头赶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遥就与夏梨并驾齐驱,他微笑着看向夏梨,一副胜利者的姿势。夏梨又是一阵气闷,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男子剑眉英挺,凤眼狭长,红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他坐在黑色的血汗宝马上,像对着最深爱的情人般,向夏梨暗送秋波,妩媚一笑。夏梨被这个念头吓到,有一种上去拍他脑袋的冲动。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生得风华无双,还故意展露风情,根本就是勾引她!
可是夏梨却不敢质问,万一对方说:“你别自作多情了!”那她真的要找地缝钻了。可是让她就这样吞下这口气,又说不出的难受。
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慕遥的心情出奇的好。他以前还真没发现,原来作弄一个人如此有趣!
主子玩耍,可苦了海棠和青峰,两个人紧张地盯着自家主子,生怕又作出点什么幺蛾子。
夏梨和慕遥一路上沉默以对,各有所想。
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客栈。夏梨住进了一间雅间,海棠要了一张榻子,就睡在同一间房内。
一路的奔波,夏梨早就累了,刚躺上床就累得睡着了。就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一阵瘙痒传来,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而瘙痒还是一阵一阵地传来……
那种大脑清醒、身体却岿然不动的感觉,实在很糟糕,让她有一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
想到此行的风险,她害怕了,害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害怕此生沉沦在地狱中,永远也走不出来,那么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梨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屡屡失败。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眼睛突然睁开了,获得自由的感觉真好。还没等她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床边,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
她惊恐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为什么会夜闯她的房间?想到有可能的原因,她惊悚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说我们都是老乡,我来看看老乡有什么不可以吗?”某人说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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