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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深海
然而就在苏沐心中的紧张感，到达顶峰的时候，林佳音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苏沐被林佳音突然的大笑给搞懵，整个人怔怔的看着她。
林佳音一边笑着，眼泪好像都要流出来，一边拍着苏沐的肩膀：“你还真信了！”
“……”
苏沐盯着林佳音看。林佳音笑了会，有点喘不上气，脸上是残余的笑意：“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只是随便编了个故事而已，没想到你真的相信了。”
苏沐淡淡的说：“是吗。”其实心里，并不相信林佳音刚刚所说的，只是是在讲鬼故事那么简单。
林佳音大笑的模样，太过夸张，就像一个演技浮夸的蹩脚演员。
要是一般人可能就相信了，由衷松一口气，笑着说：“真的把我吓到了。”但苏沐却敏锐的察觉到林佳音眼中的痛苦与失落。
那么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呢？
苏沐认真的想了想，有可能林佳音是觉得自己讲得事情，太过牵强，让人难以相信。
也是啊，就跟讲个拙劣的恐怖故事一样。
林佳音以为沉默的苏沐，从心里就没有相信她所讲得话，所以才一言不发，静静听她说话。
却不知道，苏沐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心虚紧张。苏沐隐隐觉得，林佳音妈妈的死，真的与他与关。
因为太巧了，巧合的像是命中注定，本该如此。
苏沐没有证据，真正确定“自己”就是杀害林佳音母亲的凶手，但他心里却认为真的是自己做的。因为这股微妙的感觉，实在让人找不出理由来辩驳。
林佳音笑完之后，残留的笑容十分的僵硬，垂着头，捏着手上的面包。
也许自己应该安慰林佳音。可是自己真的有资格安慰她吗？
苏沐将视线收回，争取看也不看她。
林佳音抿着嘴唇，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慢慢靠近苏沐，身子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苏沐，你相信命运吗？”林佳音这样说道。
苏沐身子僵硬，他能感受到林佳音对他的好感，但这一切，只是这副皮囊起的作用。
如果真的为她好，自己是不是应该坚决的将她推开呢。
可是苏沐在这个地方，罕见的犹豫了，没有立刻做出这个看似残忍，实则温柔的举动。
苏沐觉得麻木，不理会林佳音的爱恋，这种行为跟假仁假义没有区别。
虽然林佳音母亲的死，本质上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做出这种事情，将责任推到他身上实在有点过份。
苏沐心中的愧疚感，并没有多少。真正有着的，可能是蚂蚁面对命运车轮碾过时深深的无力吧。
“你知道象棋吧。”苏沐觉得讽刺，将那句话以自己的方式复述了遍：“卒子哪怕过河，看似有自己选择，可以向左向右，可是本质上面都是在前进，它根本没有办法退后了。”
看向前方空荡荡的操场，用不带一丝个人感情的方式，阐述着绝望的事情：“别人都说卒子身不由己，可是越是看似自由的棋子，越是会被约束。哪怕是将帅，也只能在九宫格里面打转。他们存在的意义，只不过是单纯的消磨时间。”
林佳音咬着嘴唇，拼命的眨着朦胧起来的眼睛，看着雾气消散的天空，天空变得湛蓝。
“苏沐，你也相信吗……”
“正好相反，我不信。”
苏沐平淡的话语，让林佳音愣住了。心里荒诞，看着苏沐沉重不带表情的脸，又感到一丝的好笑：“说了这么多，结果却不相信。”
林佳音看着蓝天，陷入短暂的沉默。她很喜欢这种什么也不想，让脑子放空的感觉。她觉得苏沐真的是个怪人，她却很喜欢与这个怪人相处。
自己也是个怪人吧。
林佳音想着，将身子移上来，曲着脚，转身背压在苏沐的身体上。
林佳音将面包拿在手里，撕开包装，撕了小半递给苏沐：“吃吗？”
“……”
苏沐一言不发，手没有动，就待在原地。
林佳音手伸在苏沐面前，奇怪的重复道：“吃吗？”
平淡的苏沐下定了决心，手压在林佳音的背上，轻轻的将她推开，站起身，直接走了。
“喂！”林佳音叫道，什么嘛，怎么回事。
苏沐没有理她，爬围墙出去。
“什么意思啊！”林佳音微微生气，怎么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林佳音气鼓鼓的将那小半块面包扔掉，狠狠的咬了口剩下的面包，看着空旷的操场，自言自语：“妈妈叫我来，到底是什么呢？”脑子里浮现出苏沐的脸来。
林佳音三口两口将面包咽下去，下定了某种决心，提起书包，跑了下去。
——林佳音相信命运，犹如过河卒子，慢慢爬过围墙。
……
“哈哈……”林佳音跑到教室门口，脸涨得通红，气喘吁吁，瞪了眼坐在教室里的苏沐，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明明刚刚还看到他，结果一转弯人就不见了。他怎么跑那么快啊。
感受到林佳音嗔怒的目光，苏沐像是没有察觉的直接无视。
预备铃声响起，班长上去领读，但跟读学生没有多少，声音如小雨淅淅沥沥，大部分都在聊天，或者补作业。区别在于，没有那么胆大，讲得那么大声，或是胡乱走动。
苏沐看了眼身边空了的位置，秋明还没有到。早读课没来，就相当于迟到缺席。
想到昨天被自己打趴在地上的秋明，苏沐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犹如厄运的乌鸦呀呀的叫着，从头顶掠过。
临桌的女生，刚刚抄完作业，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聊起天来。
只不过今天她们没有八卦哪个明星，反倒很奇怪的谈论另外一个人。
“你记得那天，开学来我们学校演讲的那个警察局长吗？”头上系着马尾辫的女生说。
身边短发女生哈的一声，十分疑惑的模样，没有明白马尾辫女生为什么突然提及什么局长：“我不记得了，他有演讲过吗？”
“你忘记了，就在开学的时候，站在红旗下讲话，说提高安全意识的那个警察。”
短发女生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似懂非懂的哦了声：“然后呢？”
“被抓了。”
“啊，贪污被抓了吗？”
“不是。”马尾辫女生语调低沉，“他把自己老婆杀掉了，分尸成一块块，装进黑色塑料袋里。就在我家对面，被抓到的。我妈买菜撞见，吃饭回来跟我说的。”
“他为什么要把老婆给杀了啊？”
“我也不清楚，我妈说好像是因为她经常打骂他，他一气之下，失手就把她杀了。”
“那为什么要选择分尸啊？”短发女生感到奇怪，自己身为局长，应该有更多更好的方式解决吧。
这时，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来，也开始八卦，压低声音说：“我也听说这件事了。不过我听得版本跟你们不一样。听说他磕药了，还是精神病发作，硬是说自己杀了另外一个女人。可是警察下去捞尸，只找到个空的黑色袋子——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最恐怖的是，他拼命叫着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富江。”
富江这个名字好像有股魔力，忽然之间，班上好像安静下来。
有几个离得近的男生，听得一清二楚，往这边投来阴沉好奇的视线。哪怕苏沐也竖起耳朵去听。
这股视线，让这几个女孩不寒而栗。短发女生抖抖身子，勉强笑道：“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封闭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很怪异，专注的听着，低沉的呼吸，好像空气都被吸干，让人觉得窒息。
“是啊。”马尾辫女孩也害怕：“别开这个玩笑，换个话题吧。”
短发女生赶紧扯过话题，笑道：“话说林旭什么时候出新歌啊。”
前桌女生也生硬的接过话来：“听说他没有灵感，新歌已经拖了好久。”
“……”
没有听下去的必要，她们已经谈论其他话题，开始讨论偶像歌手。
苏沐听着她们无厘头的对话，感到背后开始发凉。假如她们真的撒谎，故作玄虚还好。如果是真的话，那富江岂不是已经死掉了？
那那天自己碰到的是什么。
难不成是鬼魂？可是富江与他接触过，鬼魂难道会有体温吗。
那会不会是同名？苏沐总觉得可能性很低。
想到破碎的冰箱抽屉，菜刀刀柄的松动。
苏沐霍然惊醒，他觉得自己很接近真相。
零零散散的碎片，苏沐将它拼凑在一起，合起来一副可怖令人惊悚作呕的人皮画卷。
富江被杀掉了，就在别墅里面。被分尸，部分躯体被装进了冰箱里。菜刀是用来分尸，卡在骨头里，拔出时刀柄松动了。他应该找了其他工具，菜刀根本不能用来分尸。
被关在冰箱里的富江，自愈将冰箱门给挤爆了。那堆被黑色塑料袋里装的躯体，化为血浆，流到湖泊，所以那些警察才没有找到躯体。
这股荒诞无稽的联想，苏沐觉得很接近真相，可是差了点什么，到底差了什么？
富江的能力，难道只是单纯的自愈吗。
苏沐想到不同衣服的富江，和洗碗池前的声音，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有股不舒服的情绪，在胃里翻腾，这种想法和猜测太过极端非人。
能有这种无端联想的，一定不是正常人。
苏沐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他所联想到的东西，是可怕的肿瘤和癌细胞，不断长大扩散。
苏沐用着如同冰冷闪着光的手术刀，不带一点人的感情，吐出生物和政治历史上，用的最多最恐怖厌恶让人脊背发凉的词语：“分裂。”
“富江，到底是什么怪物？”苏沐自己或许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他真的由衷的感到恶心。
想着一只只富江，埋在土里，犹如杂草样的疯长起来，蚕食着土地的营养，将其他花草树木的生存资源掠夺过来。
人有两种情绪最容易被引导。一种是恐惧，一种是性.欲，用最小的代价，就能轻松勾起——富江就是这两种情绪的导火索。
那么这个傲慢的女人，到底分裂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一群倨傲恶劣的女人，拥有着魅力和勾起人心中的暴力，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没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加可怕。
可是为什么自己迄今为止，只碰到过一个富江呢？
那么其他富江去哪了？
想到被那个局长分尸，装进塑料带，丢进海里的富江。
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人在哪里？
这股未知的无尽狂想，让苏沐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在冰窖之中，一块块分解，装进黑色塑料袋，慢慢沉入无穷无尽的深海，不知道落到哪里。
……
海边，阳光明媚。
一个男人摘下墨镜，他好像看到一个女人被海浪卷上海滩。
他拿了条毛巾，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这个女人什么也没有穿，就趴在沙滩上，只露出光洁的背来，显得格外诱人，有股魔力，让人忍不住想一睹她的芳容。
男人咽了口口水，出于基础的道德底线，将脑袋扭到一边，不好意思去看。
她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倒在这里？好像是被海浪卷过来的。
男人走近，用毛巾盖住女人的身体。想抬起起她的脑袋，看看还有没有呼吸，顺便看看她的容貌。
可是手刚刚碰到女人的脑袋，这个女人突然醒转，慢慢的站了起来。
男人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可是看着女人美丽的容貌，又怔住了。他发誓，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他从来不迷信什么占卜，是经纪人硬拉他去。他说，那家占卜很准。
那个巫师装扮的女人，手抚摸着水晶球，笃定的说道：“去海边吧，你会碰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他居然有点微微动摇。看着披着毛巾，不做一点遮掩，完全没有一点羞耻感的女人。
她没有任何惊慌的模样，反倒目光有趣的在男人身上打量。
男人本能的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但女人美丽的容貌，下意识使他忽略这点。
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好，立刻将脑袋扭开：“你把毛巾披着，我去帮你拿衣服。”刚走出一步，就听女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有些意外的止住，心里想，不认识自己也很正常吧，自己名气也没有大到所有人都认识。可是心里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挫败感呢？
男人不解，背对着女人说：“我叫林旭。”说罢，立刻窘迫的跑开。在无数的观众舞台上，自己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那么慌张。
女人看着跑开的男人，咯咯笑了起来：“我叫作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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