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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还没睁眼就听见了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几乎遮盖住了所有的杂音。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暗,这才勉强能看清事物。我回过神来,蹭的一下坐起身,这里是宿舍,我们已经回来了。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林安宁还算守信,找到她要的东西之后就真的把我们放回来了。
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手中森冷的狐火,掌心躺着一枚陈旧的戒指,火焰燃烧之下,戒指一寸寸消融掉。林安宁执念了这么多年,走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搭了进去。她害了这么多人,原本早就该遭天谴了,可庄园一片死地,总该有人去解决这段陈年往事。
我忽然明白了法华会邀请众人去庄园的意义,林安宁为了找到那枚戒指,引诱了许多人进入庄园,后来他们全都死了。怨煞之气积累越来越重,如果任其发展,那片林子都会成为绝杀之境。现在事情结束,庄园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只是遗憾,那些死去的生命换不回来了。
林安宁又还能活多久呢?没了执念的目标,她也跟死了没两样吧!
“我的天,终于回来了。我觉得我的胳膊和腿都快废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死人的场景。”安静的寝室里响起一声感叹,胡凡潭的声音里都带着清晰可闻的惊喜。
“文书,小峰子,你们醒了吗?”
“我在。”我连忙应了一声,抬手去摸枕边的手机,却摸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回来了呢,文书呢?”
我愣一下,打开手电筒,枕边摆放着一个熟悉的本子。我摸了下本子的材质心下大骇,这不是林安宁的日记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其他空间的东西,也是可以带回现实世界的吗?
而且现在的日期,是五月九日凌晨一点。
我在安宁庄园里觉得度日如年,少说也过去了十天半月,没想到现实堪堪过了半宿而已。
胡文书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疲惫。
三人各自躺在床上聊到天明,我抱着日记爬下床,围坐在桌前翻开日记本。
“他们为我取名安宁,所以这座安宁庄园谁都拿不走。”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我见过祖父祖母临终前的痛苦和灰败,也见过那些人的绝望和不甘。后来庄园里的死人越来越多,我开始麻木。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这些人贪婪无知,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葬在庄园的尘土之下。日子久了,连我自己都被这个说辞所诱惑,可我知道回不了头了。时间和雨水可以洗刷掉所有的血迹,就连他们做错的事情都可以用死亡来弥补,那我犯下的罪孽又该如何偿还呢?”
“多少年了,我也记不清了,肩头的累累血债越来越多。我好像,就快要死掉了啊!”
这一篇日记的笔迹很轻,林安宁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情应该很复杂。她原来都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误,也知道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她却义无反顾的一条路走到黑,让人痛心又愤怒。
“这应该是她引诱别人进入庄园时留下的话,就像她说那样,她活不了多久,所以需求更加迫切。死亡的人数日益剧增,也引起了法华会的重视。”胡文书轻咳一声,低低的解释道。
我有些担忧:“你怎么好像一下子病的很重,是在庄园里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被几个不长眼的缠上了而已。”胡文书摆了摆手,“接着往下看吧,后面好像还有内容。”我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日记翻到下一页。
这个字迹很新,像是刚刚留下的,言辞之前也与之前的压抑仇恨大不相同,带着一种拨开迷雾之后的豁达和轻快。
“如果你们能看到这段话,大概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缘分匪浅。”
“我很感谢你们帮我找回了戒指,也在我最后弥留的日子里解决了最后一桩遗憾。没错,我快要死了,就连亡灵也被抹杀干净的那种死亡。也许那一日到来之际,我大概就会明白死亡是什么感觉。”
“很抱歉,我心底一直压了一些话想讲给别人听,如今我把它记录在了纸上,希望你们不要厌烦。人类是一个怎样的物种呢?我见过弱小胆怯,见过贪婪自私,见过各种各样负面肮脏的情绪,可我还是觉得,最初遇见的人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模样。”
“温柔、美好,有一双洞察真相的眼睛,和一颗迁就包容的心。”
“我至今都想不通,祖父和祖母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小心翼翼的替我遮掩真相,面对一个传闻里残暴又狡诈的精怪,还能给予最真挚的情感。但我想那些答案都不重要了,我找回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至此之后,与之长眠。”
“见不到了,那就珍重吧!”
日记到这就没了内容,而就在最后一页中,夹杂一张三人合影的照片。头发花白的两位老人笑眯眯的直视镜头,膝盖上趴着一只蜷缩成一团的白狐。在两人身后,站在一名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她双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面容眉眼,温柔和煦的轻垂眼帘看着身前人。
良久,胡凡潭才感叹道:“知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反倒有些难受,如果林老先生没有摊上那样不堪的儿女,就能够无忧的安度晚年。说不定他和林安宁之间还有机会能够把真相戳破,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甚至种族不同的祖孙会有一个很完美的解决。”
我垂下头,在这整场故事里,最让我心痛的莫过于林老爷子死后都没有听到林安宁叫他祖父,而林安宁也是同样,她眼睁睁看着林老爷子死亡,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其实知晓自己的身份。
如果再坦然一点就好了。
我回身翻出个铁盆,抽出日记里的照片,将日记本放了进去:“既然所有事情都解决了,那这些惨痛的记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跟着林安宁和安宁庄园一起,永远埋葬下去吧!
纸张上的字迹在火焰之中萎缩消失,最后化成了一堆灰烬。跳跃的火苗逐渐熄灭,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拉回了我的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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