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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寻歌坐在床上发愣了好一会,然后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
“寻歌?”
顾瑾嗖的一下冲了出去,在病房外大声呼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急匆匆的进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放心离开。顾寻歌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也就一个多小时而已!可是这段时间等待,足够让我们陷入焦躁。
顾寻歌晕倒的这段时间里,我总觉得窗外一直有一团飘忽不定的影子。可是我走到窗边时,外面空荡荡的。我盯着窗外看了许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寻歌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人被搀扶起身,她靠在床边,睡了一觉而已,却好似大梦三生。顾寻歌将视线轻飘飘的落到窗外,她说。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滴答”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落到了被子上,顷刻晕染出一大片湿痕。
就像是穿透了数年的岁月,将顾寻歌埋在记忆深处的,那颗斑驳不堪的种子,重新掀了出来。
顾寻歌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每次做噩梦的时候,我耳边一直有一个女孩子哭泣的声音。当时因为那些梦境太过恐怖,所以我一直都下意识的将哭声忘掉了。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我身边会出现那么多的巧合,其实那些都不是巧合。”
“我想起来了。”
她这一次不光听见了女孩的哭声,也看到了孩子的面容。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漂亮的碎花裙。那是一张顾寻歌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容颜,那是她自己。
顾寻歌五岁那年,家里还没有搬到城镇来。顾寻歌的父亲外出打工时,不知道从哪抱回来一只刚睁开眼睛的小奶猫,浑身都是黑色的,看起来病恹恹的。
顾寻歌很喜欢它,经常会偷偷将自己的牛奶省下来喂给小猫,半大的小人,走到哪都抱着怀中的小奶猫,只不过她偶尔也会捉弄它。
有时候将水泼到它身上,有时候偷偷薅下一缕猫毛,再不然将它放到黑漆漆的大箱子里。那时大人只觉得好玩,在顾寻歌捉弄小猫,也只会不轻不重的说上两句。
五岁那年顾寻歌还不懂什么叫愧疚,她只知道听着猫咪微弱的“喵喵”声,觉得很有成就感。尤其是在无人制止她,或是风轻云淡的责骂声之下,孩童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不安分。
直到那一次,顾寻歌闯了祸。
夏季阳光明媚的下午,家中的长辈全都出了门,顾寻歌一个人抱着小猫在院子里玩耍。那个时候她怀中的猫咪已经长大了不少,有着一双漂亮的猫瞳,乖乖巧巧的模样。
顾寻歌在院子里玩腻了,转头就看到了一口井,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大人打水的场景。那时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赖以生存的井水。顾寻歌将猫咪放到打水的桶里,学着大人的模样拉动井绳。
猫咪吓坏了,不停的在水桶中挣扎扑腾,猫叫凄厉惊恐。顾寻歌也被吓了一跳,再次之前,无论她怎么折腾猫咪,都没有见它如此剧烈的反抗过。她试图将水桶拉上来,摇摇晃晃之间,水桶翻了,猫咪掉了下去。
常年积水的井口还生长着一些光滑的青苔,幼小的猫咪根本爬不上来。
那一声猫叫极其微弱,却声声都砸在了顾寻歌的心口上。
她趴在井边嚎啕大哭,眼睁睁看着小猫从挣扎到死亡。她就看着那双晶亮的猫瞳,一点点黯淡下去,灰败又绝望。
傍晚上,长辈回到家中,只看到趴在井边哭到没音的顾寻歌。当晚她就发起高烧,数日不退,梦里还说起了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所有尘封的记忆戛然而止,床上的顾寻歌眼角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
方秋雅摸了下她的头发,哽咽着道:“你那时趴在井边一直哭,怀里又没有小猫,我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爸爸把小猫的尸体捞了出来,埋在了老家的井边,那口井也被封掉了。老先生说你撞了邪,我就猜测到了是那只枉死的小猫,你烧退之后,忘掉了很多事情,隔壁家的姐姐,村口的吴婆婆,甚至那只小猫所有的痕迹都在你脑海中抹了个一干二净,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们想着,这样也好,就干脆带着你搬了出来,一下子就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顾家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段过往,偏偏顾寻歌不知道。所以顾寻歌每一次生病,家里人都会殚精竭虑,生怕是往日的冤孽重新找上门来。他们本来想一直瞒着这个秘密,让它死在肚子里,至少,要一直瞒着顾寻歌。
就在这个时候,顾寻歌将奄奄一息的寻忆抱了回来。顾瑾和方秋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想尽各种办法阻挠,却彻底将顾寻歌的逆反心理压迫出来。据理力争之下,顾寻歌赢了。
她成功将猫咪抱回了家,并取名为“寻忆”,可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寻忆来到顾家之后,顾家的其他三口人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他们甚至不敢去看那双眼睛,生怕在猫瞳里,找到半丝与过去牵连的影子。
所以顾寻歌在提出自己一直做噩梦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将这件事埋藏住。他们勒令顾寻歌绝对不能对外人提起此事,其实更怕的是悬在他们心口上的那把刀,终究会落下来。
可他们对着余歌,却说不出半个字。
谎话说多了,连自圆其说都要小心翼翼的准备好措辞。谁能保证这一颗定时炸弹不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从耳边炸裂开。
顾寻歌哭到泣不成声:“怪不得我看到寻忆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心酸又欢喜。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能忘了它呢,我当初那么喜欢它。”
顾寻歌用一场高烧忘记的东西,终于用无数场血迹斑斑的梦魇唤醒回来。
“是我对不起它,它当初还那么小,如果没有我它就不会死,它来找我寻仇是应该的。可是它没有,它还救了我。”
顾寻歌哭了几声,骤然抬起头:“我想见它,我应该去哪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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