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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戳了一下胡凡潭，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你别听他胡扯，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可我就是担心，万一冉柒真的出了事，万一她真的有意外的话，我该怎么办？”卓文瑜蹲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我都已经一个多月联系不到她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一直都在想，反正我也活不了很久，一定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可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把心里话告诉她，她怎么能失踪呢？”
我递出纸巾的动作一顿，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卓文瑜是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我抬了下眼，在胡文书和胡凡潭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错愕惊讶。我以前一直认为，卓文瑜是单纯的身体不好，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我只觉得喉咙处发干，一瞬间字音全都卡在了心口。
卓文瑜哭着哭着，忽然动静越来越小，整个人倒了下去。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卓文瑜送到医院去了，这一路上我心脏都快要跳出来，所幸问题不大，只是单纯的悲伤过度。守在医院门口，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关于冉柒的问题。
关心则乱，卓文瑜也只是被那一滴刺目猩红的血迹吓到了。诚如胡凡潭所说，如果冉柒真的出了什么事，家里的环境应该会更杂乱才对。而且我们联系不上冉柒，也不能完全证明她是失踪了，或许她现在很安全，只是身处的位置，不方便与外界联系。
守在病房门外，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听到了病房里传来了轻微的喝嗽声。一阵兵荒马乱，看着护士从病房门离开，我瞧着卓文瑜的脸色，将刚才的猜测说了一遍。末尾，我还安慰了一句。
“你也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是冉柒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卓文瑜坐在床上，面容苍白的没有血色，她怔怔的盯着洁白的被子，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旋涡里：“我从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那时候父母工作忙，都是大了我几岁的姐姐照顾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卓文瑜说的姐姐，应该是她的亲生姐姐，陈萱萱。
“我姐从小性子就温软，又很爱笑，我从记事开始，她走到哪我都黏到哪。她的同学都说，我是她的尾巴。后来我们搬了家，邻居家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与我姐姐差不多大，她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玩，那个漂亮姐姐很喜欢我，经常给我买糖吃。”
“我曾经一直在想，其实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虽然给了我一个病恹恹的身体，但同时也给我一个美好的家庭，和两个并蒂花一样的姐姐。那时候她们关系很好，小的时候我还很嫉妒她们，明明我和姐姐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什么她会跟隔壁姐姐那么亲近？懂事之后，这个念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很好，就算我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有可能活不长。可我想，有漂亮姐姐陪在姐姐身边，哪怕我消失了，她也不至于太伤心难过。可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离开的人会是我姐姐。”
卓文瑜口中邻居家的漂亮姐姐，应该就是冉柒。我感叹于她们三个人之间感情深厚，就连生死都无法造成隔阂，同时也更加惋惜陈萱萱的死。如果陈萱萱还活着的话，或许她们的人生就有不一样的完美走向。
“我姐姐刚去世的时候，冉柒姐姐曾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进到我房间的，可她就是来了。她坐在我床边好久，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她说，她会替我姐姐好好照顾我。”卓文瑜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她那天大概以为我睡着了，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其实我那天是装睡。”
“我知道她在，守了我半夜。”
“关于你姐姐陈萱萱的事情，你就没怀疑过真伪吗？如果陈萱萱的死因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最大的罪责其实并不在冉柒身上，那她为什么要自责到不敢见你呢？”我忍不住把压在心底良久的疑惑吐露出来。
“我知道冉柒姐姐隐瞒了很多东西，这些事情她无法言说，更无从开口。”卓文瑜说，“我可以放任这些事情不管，从头到尾我在意的，就不是这些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粉饰太平的陈词滥调。”
依照卓文瑜的要求，她醒来之后，我们才通知了她的父母过来接人。卓家父母来的很匆忙，进门的时候，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卓文瑜的母亲刚进门就扑到了床边，急的手指都在打哆嗦。
听着卓文瑜的父亲说了一大段感谢的话语，我们趁着一家人说话的功夫，悄悄溜出了病房门。卓家父母看起来很爱自己的孩子，正因如此，我才无法想象，他们当年是如何从女儿陈萱萱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的。
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听完卓文瑜的话之后，我更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心底唯一的寄托也消失了，这对夫妻会不会彻底崩溃掉。踏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才将思绪从卓家身上拉回来，正在我们站在门口思索下一步行动时，口袋中冒出一缕烟尘。
符箓漂浮在半空中，在冷风之下寸寸成灰。
好不容易放松了两分钟的大脑忽然紧绷起来，我盯着地上的灰烬看了两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方珍珍出事了。”
方珍珍从医院消失了，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在北安桥下。湖水还没有完全化开，方珍珍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开的，瞪大的瞳孔里全都是惊恐和绝望，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冰层冻结在一起，身下弥漫着大片血红。
我留在方珍珍身上的符印消散之后，我们接到了顾寻歌打来的电话，她同样收到了方珍珍死亡的讯息。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医院跑出去的，根据北安桥上的监控显示，方珍珍是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北安桥上。她一个人在桥边又哭又笑，不停的对着空气扑腾，然后爬到了护栏上，纵身跳了下去。
从表象上看，方珍珍的确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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