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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影一寸寸淡了下去，浓雾乍起，一个曼妙的身姿，从雾中走了出来。
她很美，是那种无法用语言描绘出的容貌，温婉多娇，眉眼潋滟。甚至用“漂亮”这个词语去评判她，都会觉得太敷衍了。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款式有些古典，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旗袍上用红线绣着大朵的合欢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她说：“我叫红袖。”
这声音很熟悉，正是之前附身在年志飞和张文斌身上那只女鬼的声线。
“晚歌呢！”
张文斌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对面的女人笑了笑，抬手指了下床上。那个躺在宋慧琴身侧的人，正是年晚歌。
“放心，她休息够了，自然会醒过来。”说着，红袖歪了下头，看着张文斌盈盈的笑，“我盯着她模仿了这么多天，自认毫无破绽，你却能一眼就看出来。喜欢这种东西，还真的很神奇。”
“你跟在年志飞身边，与他有什么渊源吗？”
“我只是，想向他讨要一样东西。”红袖摇摇头，“一样原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红袖一路走到了年志飞的房间，她蹲下身，指尖抚上g边的木箱，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它了。”
箱子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这不就是昨晚志飞穿着的那身戏服吗？”王兰惊呼一声。
我放轻呼吸，眼神落到衣服上，那哪里是什么戏服，明明就是一套嫁衣。
凤冠霞帔，明艳如火的红，美的张扬肆意。
红袖摸了下服饰，轻声的道：“这件嫁衣，曾是我一针一线织就成的，就连衣服上的金线，也是我花了好大的代价才得到了。后来，我不曾穿着这件嫁衣结亲，却穿着它走向了黄泉路。这一闭眼，许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万物变迁，幸好它还在。”
红袖笑着开口，婉转的戏腔萦绕在耳边，我闭上眼，透薄那张潋滟的眉眼，好像看到了谁的一生。
就像我们之前猜想的那样，红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她年轻时，曾是戏班子的台柱，拥有一副好嗓子不说，模样更是天赐。许多年后，红袖曾想过，如果没有这张脸的话，她的人生会不会顺畅一些。
红袖当年有个心上人，名叫楚辞，是一个有名的才子。红袖初登戏台时，楚辞整整一个月未曾间断过，日日都去捧场，还就坐在戏台正中央的位置。只要红袖一低头就能看到他，这个时候楚辞会笑，道不尽的温柔情长。
楚辞的门第、样貌、才华样样都戳中了红袖的心，一陷进去，便脱不开身了。楚辞说他喜欢听红袖唱戏，红袖死前还在唱着那一曲《牡丹亭》多少年未曾更改过。
戏班主曾经告诫过红袖，逢场作戏这种事情不能当真，劝她早些清醒。那时候红袖的感情炙热苍白，楚辞说会娶她，她就信。红袖不再登台，日日夜夜守在房里，绣着那身她梦中期盼已久的嫁衣。那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楚辞了。
红袖空闲的时候就会守在戏台的角落里，盼望着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可她每次看到的，都是旁人怪异同情的目光。日复一日的美梦终于被无尽的等待煎熬戳破，就在红袖鼓起勇气想去找楚辞时，她收到了一封信件。
戏子无情无德，更难登大雅之堂。
字迹是楚辞的，而且，楚辞成亲了。和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据说成亲的那一日，楚辞衣服上的百合花与新娘服饰上的鸳鸯格外相衬。
所有梦境一朝破碎，她不哭不闹，求了戏班主最后一件事。
红袖就穿着那一身明艳的嫁衣，在戏台上唱完了一曲又一曲，台下的人哭的肝肠寸断，台上的笑的明媚倾城。三尺青峰剑，划过喉咙时，没有一滴血落在衣襟上，红袖竟也没觉得疼。
她现如今有多轻松，当初那种感情灰败的就有多惨痛。
声音逐渐消弭，回忆也想断了线的风筝，戛然而止。
“我啊，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只是有时会想，当初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红袖弯了弯眉眼，“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也不想再去纠结了。”红袖低头看着箱子里的嫁衣，轻声说。
“其实我是想问，能把它还给我吗？”
我有些为难，毕竟这东西我们做不了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可以！”
不知何时醒来的年晚歌，她倚在门框上，缓缓的道：“我父亲说过，每一件老物件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它本来就是你的，应该物归原主。”
得到答案之后，我上前一步，火焰从嫁衣上开始燃烧，颜色交织在一起，竟分不出到底哪个更明亮一些。箱子里的嫁衣一寸寸化为灰烬，淡薄的雾气落下，连灰烬也不见了。
“给你们添了这么久的麻烦，对不起呀！”
我抬起眼，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人影。
嫁衣很漂亮，红的喧嚣夺目，上面用金线织就了大片的凤凰，有着一种令人震撼的气势。偏生那张潋滟的眉眼，将这种妖冶的美挥散的淋漓尽致，就像是跨越百年，从画中走出的人。
红袖走了，如愿以偿的穿着那身嫁衣离开。
年晚歌问过她，还会不会去找当年那个负心人，红袖说，她其实早就忘了对方长得什么样子。红袖道过许多次歉之后，为了弥补过错，留下了一只金色的凤钗叫年晚歌收好，除此再没说别的。
后来听张文斌说，年志飞醒来之后，知道了这段时期所发生的事情，也了解到了母亲和妻子女儿之间的矛盾，一家人特地促膝长谈了好久，也不知道王兰心中的结能不能化开。
我现在唯一念想的，就是把符纸交给王兰的人，到底是谁！
我纠结了好些天这个问题，直到有一日从教学楼出来，路过人工湖时，听到一阵压抑的叫喊声。
“我都说过了，我不可能帮你！你之前说过不会缠上我的，你不要逼我！”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我偏过头，顺着树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万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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