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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我独自静静坐了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我不敢再去城主府，不愿见到那张和顾生一模一样的脸。也不敢再见颜九珏，总觉得自己不是扶桑，也不知道扶桑到底喜欢谁。
我好像更喜欢颜九珏，因为他很像楞嘉。可是，扶桑似乎更喜欢折音，因为她还没好好感受颜九珏的悉心照料，就被我夺去了身体。我不得不想起折音那张脸，和顾生一模一样的脸，若他真是顾生，我又该如何？
思绪乱成一团麻，如何也解不开。我在府中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中秋转眼及至。扶家上下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灯笼，门窗贴满了大红喜字。
喜娘送来了大红嫁衣，丫头们都赶着为我梳妆打扮。我穿上大红嫁衣的时候，喜轿还未临门，却见折音无端进了我屋里。丫头喜娘都十分惊诧，不待我开口，折音拉着我便飞奔了起来。
我穿着大红嫁衣跟着他跑出了院门，身后是一众丫头家丁的追赶。我跟着他跑出了巷子，跑到了大街，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把挣脱了他的手，顿在那里喘息道：“城主，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你走。”折音回过头，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我不走。”我有些固执道，要我跟着他如此没命的跑下去，我宁肯在此幻做一尊石雕。
折音看着我时，神情一霎变得复杂起来，似乎藏了莫大的不甘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冷冷道：“扶桑，你可知颜九珏为何娶你？是为了你扶家家业，若非为此，他怎会娶个傻子为妻？”
与其说得知颜九珏有目的娶我让我觉得悲凉，倒不如说折音最后那句话，更教我心寒。虽则我不曾喜欢过折音，可我想若是扶桑在此，听到折音如此说她，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那你又好得到哪儿去？你又能心甘情愿娶一个傻子？不为名不为利？”我拽紧了双拳，恨恨的看向折音，这张这么熟悉的面容，竟然说出这般教人心寒的言语，真让我无所适从。
“我……”不待折音说完，却见匆匆闻讯赶来的颜九珏，朗声打断道，“你现在回来接近扶阿傻，不也是为了那个戏子？”
折音闻言，霎时沉了脸，似乎教颜九珏说中了。我有些纳罕的看向折音，低声问道：“什么戏子？”
不待折音回话，颜九珏领着一行人，便将折音绑了，带回了扶家。本是大婚之日，却被折音闹得一团乱，看颜九珏那神色也是没有打算继续行礼。颜九珏与我坐在一旁，折音不卑不亢的立在大堂中。
“一介书生，何以能混上莫愁城城主之位？还不是靠了那个戏子的扶持。”颜九珏轻声笑着，将所知一一道来，“奈何那个戏子近日病重，须得扶桑花根为药引。”
“你们在说什么？”颜九珏说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了。
“扶阿傻，你就是那朵扶桑花。其实你一点也不傻，扶老爷为了保护你，不惜对外宣称你是个傻子，就是怕你是扶桑花妖血脉的事泄露。”颜九珏伏在我耳畔，低声向我解释道。
“我是扶桑花血脉？”我看着颜九珏，似乎猜到了一些。扶家老爷子是凡人，而从未露面的扶夫人，大概就是扶桑花妖，生下扶桑之后便走了。
颜九珏朝我点了点头，看了眼折音又道：“扶阿傻，你现在要处置这人？”
“我……”我看了眼折音，又别过头看了眼颜九珏，我要如何处置？这两个人都不是真心喜欢扶桑的，或是为利，或是为人，皆不是为我。我苦笑着道，“若我没了花根，可会死？”
“花没有花根，就如人没有了心，你说会不会死。”颜九珏看了我一眼，神色忽而忧虑道，“你不会是……”
“我的命给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是顾生么？”我起了身，怔怔看向折音，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若我能决定扶桑的生死，那么我情愿以命换来一句实话。
“我若说不是，你可会给我花根？”折音没有回话，而是反问了我一句，神色间透着几分犹疑。
“我给你，我就想听句真话。”我轻轻笑了，我想我一定笑得分外悲凉。
折音也轻轻笑了，笑得有些凄哀：“我是折音，是曾经喜欢过你的那个呆子。”
我忽而大笑起来，笑得有些痴狂。为什么我想要的，总不能得到？不论我是扶桑，还是穷桑，扶桑想听到折音说喜欢过她，她没有听到便走了。
我听到了，折音说喜欢扶桑。可我想听到他说他是顾生，可他终究不是。我笑着将花根捧给了折音，低笑着望向颜九珏：“你也很像我一个故人，他叫楞嘉。可惜扶家家业不是我的，我不能亲手捧给你。”
而后，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大概，扶桑和折音，颜九珏的故事就如此终结了。我舍了自己，成全了折音。其实，我也想成全颜九珏的，可惜我觉得夹在折音和颜九珏之间太难，而且我一直觉得，我是夹在五个人中间的。
扶桑，折音，颜九珏，顾生，楞嘉。他们是五个人，尽管有三个人根本不存在梦里，可我一直觉得他们就在我身边，就在我梦里，挥之不去。
睁开眼，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是扶桑，也没了折音和颜九珏。楞嘉死了，顾生也走了。我在岁月倦淡里，舍了顾生，舍了梧桐，舍了碧落，舍了众生，终得了，我以为的自在。
偌大的尚绿苑内，冷清清的只我一人，突然觉得我所谓的自在，原来如斯寂寞。
我终究记不起三万年前的旧事，也记不起那个曾经存在过的旧人。梦里只是常常出现，那抹身穿白衣，手持玉箫的剪影，我从未看清过他的容颜，就好似我从未记起过他一般。
那往昔一切，真就像梦一场，而我只是梦里的过客，却非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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