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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暗忖此事乃红尘姻缘，须得问问月老才清楚。我便悄悄去了趟红鸾殿，见月老木九歌正独坐月下，一头华发披散肩头落尽了惆怅。我思忖着定是这老头子又没酒喝了，便又悄悄潜回了碧落，私自打碧桃花下挖了几坛千日醉，转身拎进了红鸾殿。
木九歌若见了我手底的那两坛酒，自是比见了我这张老脸高兴，他那张孩童小脸肯定得乐开一朵花。可我还没踏入大殿，便见他兴冲冲奔来，一把夺过两坛酒，一溜烟往殿外跑去。好似没瞧见我这偌大的人一般，竟为了两坛酒无视我这堂堂神女。
我缓缓走到相思树下，绕到木九歌面前，故作一脸不快地瞧着他。他一口一口地灌着酒，待我真是熟视无睹，那样疯迷的酒兴真是连当年嗜酒如命的梧桐都要自愧不如。所幸他这副酒鬼样，我已见惯不怪了。
我寻了处相思树下的秋千，有意无意地来回荡着，一直待得酒坛空空落地，木九歌也是酒酣微醉，歪躺在红豆架旁，心满意足。我这才忙抛了秋千索，上前半托着木九歌，扔上了秋千，来回晃荡带起清风阵阵，吹起他的三千华发愈发绵长。
木九歌歪倚秋千上，清风吹得清醒几分，微睁着眼，也不知有没有瞧见我。我也是顾不得许多光明磊落浩然正气的，便凑近了木九歌身前，乘人之危试探道：“木老鬼，沉云上仙吃了忘情果，近来却似记起一些前尘了，是何缘故？”
“不可能的，吃了忘情果绝无记得的可能……”木九歌两眼微醺，两颊翻上胭脂色，低低说着似梦呓一般，有些沉醉，“不对……沉云上仙根本就没有吃忘情果……神魔大乱那时，忘情果还没熟呢……”
“什么？那她吃的什么？”我听了不由一惊，暮霭若非吃的忘情果，那她何以会将浅墨曦忘尽？
“沉云上仙呐，什么也没吃。不过是仙帝将相思鸟赐了她，日日汲取她心底的相思意，在内丹里结成了一张相思网，渐渐日久，她的相思悉数藏进了相思网，便会忘了过往一切……”木九歌说到此处时，轻轻笑了，好似在同我分享他的秘密一般神秘。
“啊，那相思鸟还有这等能耐？若相思鸟离了沉云上仙，会如何？”我不免怔了怔，前代天帝离墨果真了得，竟教一只鸟吞噬了堂堂上仙的相思记忆。
“自是会慢慢记起前尘往事……”木九歌断断续续说着，蓦地一声沉顿，他睁开了眼，眸底一片清明，原来他并未酒醉，“不过她完全记起那段相思之日，便是三界大乱之期。”
“她若记起前事，浅墨曦便会知晓仙帝欺瞒他之事，那时定是率领群魔征讨天界。”我歪着唇角不由一笑，他说的话，我都明白。
“那只相思鸟和六曲真人不会有结果的。”木九歌说这话时，我已随他到了觉情殿，殿里万匝红线错乱交缠着，长长红绳凌乱一地。想来是这老头子又偷了懒，懒得打理红线，便落了如今的模样。
我顺着木九歌的目光瞧去，万匝纠缠错乱交织的红线中，有两根垂直相交一点后，又各自错了开去，再无交结处。这时，又闻得木九歌长叹一声：“六曲真人终日悟道，注定孤道永生，而那只相思鸟生来取人相思，得了相思，亦非本之相思。”
听得木九歌如此一番说辞后，我已是感慨万千，想来那暮霭之相思，定是要永世遗忘，不忘便是众生相葬。六曲屏本无相思，谁与之相思，非是过眼云烟，恐永生也入不了其眼。然挂雪相思万年，原来也不过是借他人之相思，解自己万年孤寂。
“可有破解之法？”我一想起暮霭与挂雪那对鸟人的悲戚愁容，不免又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不肯死心地厚着脸皮问道。
“世间一切有为法，唯相思难解。”这素日吊儿郎当的木九歌，这夜不知是喝酒太尽兴，还是哪根红线又给搭错了，说出的话好似句句精妙，唬得我一愣一愣的。
“沉云上仙之相思不就教那只相思鸟给解了？”我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
“非也，沉云上仙相思相传与相思鸟，相思仍在，只是思人不同，终是无解。”木九歌两颊依旧绯红一片，开口却是气定神闲。举步间，好似那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的，“世间相思欲罢，唯有忘情。”
“那忘情果何在？”听他那样一说，我忽然想起忘情果这事，忙问道。
“忘情果……”木九歌一听忘情果，绯红脸颊一霎憋得通红，好似被人说中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痛处。
我望着他好一阵，才见他避开了我的目光，一手扶着胳膊，呐呐地说道：“跑了，前些天趁我喝醉酒的时候，偷偷跑了……”
“跑了？忘情果也能跑？”我听了，瞪大了眼望着他，难以置信，那入口下肚的果儿也能长脚跑了。
“忘情果万年长出一颗，万年熟透一颗。这颗忘情果是神魔之乱时长出的，自至今已修行三万年了，算是个小果仙。”木九歌瞅着我有些尴尬，那张孩童小脸也未免有些挂不住了。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他此夜所言，俱是天界秘闻，何以悉数告知于我？定是有诈，一股不祥之感已端上心头，“莫不是想要我替你寻那颗忘情果？”
“是也，是也，神女果真聪慧，一点就透。”木九歌随即拊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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