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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大寿之事已过去两日,万千寿宴我已遣人散了。往生池里的碧台莲,也在久绿的辛勤照料下,伤口渐渐愈合,重开满池,洁似白雪,翠色如洗。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初了。
只是自那日后,梧桐再也没有踏出黄泉殿,他似乎变得不同了。第三日,他终于打黄泉殿出来了,怀里抱了坛酒,喝得醉醺醺的,抬步有些踉跄。
我见他神情古怪,不太放心,便于身后跟着。跟着他,一路绕进了醉生池,他独立在池边,似有些不稳,我本欲上前扶他,奈何还是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怔怔望着他有些颓然的背影。梧桐,待徒弟素来极好的。
此番沐一凡闹了如此一场,怕是他与梧桐的梁子再也解不开了。正思量着,忽闻梧桐一声大喊,声嘶力竭:“还要这酒作甚!”随即随手一扬,手中酒坛应声砸入池里,水花四溅。
梧桐后面还喊了什么,我倒没听清。只知道梧桐回黄泉殿后,便见醉生池围了几个小神,说是上神命他们埋了醉生池。池底下埋的沉的都是梧桐最爱喝的酒,池水里浮的飘的也都是众仙客送来的寿礼,如今竟要悉埋池底。
这日一埋,恐怕很难重见天日了。看来橙光历劫之事,当真让梧桐伤了神,堵了口,戒了酒。想来也该如此,所谓喝酒误事,肥兔因醉酒撞在橙光之手,橙光也因醉酒苦落肥兔之手,真是喝酒不误终身,也得误三世。
眼看这醉生池起,眼看这醉生池塌,几多感慨却无人与说。我终是摇头一声轻叹,拿扇转身而走,不忍看昔日醉酒满池之地覆上最后一抔尘土。
我方走没几步,正见楞嘉引了魔君浅墨曦前来,二人望向我身后的醉生池,皆是凝神屏息,一脸惋惜。我走到他二人身旁,回眼再望一眼醉生池,已是尘归尘,土归土,不见了满池酒坛,不见了一汪碧水,惟有满目荒凉。
“寻久绿来,栽些碧桃花罢。”我越看越觉空旷,心底也有些空落落的。忙唤了途径此地的小仙娥,低声吩咐道。
“那个老酒鬼呢?还是不肯露面?”浅墨曦负手于前,一脸愤然,漆黑眸里划过一丝隐忧之色。
“方才他出来遣人埋了醉生池,便又关进了殿里。”我握着顾生扇,一声轻叹。
“这整的,不成,本尊还是去把那劳什子沐一凡给一窝端了!”浅墨曦在此磨了三日,已是不易,梧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本就气得跺脚,如今见梧桐连最爱喝的酒都舍了,更是气他不过,说着迈脚就要往南天而去。
“魔君万万不可,”我闻言也是一急,忙挥扇拦于魔君身前,却又听楞嘉在一旁帮劝道,“此事亘古之神已有计较,更何况魔君非我天界中人,若是插手恐怕使不得。”
“你们俩这是嫌弃本尊?”浅墨曦神色一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穷桑与师弟,断然不敢,还望魔君……”我瞥了眼楞嘉,忙向浅墨曦解释道,奈何我话未尽,浅墨曦已冷声打断,“你们二人不必阻拦,本尊自有计较!”
话音方落,浅墨曦已推开我与楞嘉,御风而去。我正欲乘风追拦于他,却在腾空三丈处,被一股邪气挡了回来,眼看就要摔下,所幸楞嘉一把接住了我。待我稳住身子时,楞嘉说那是魔君邪气太强,我们阻拦不了他的。是劫?是缘?就看造化了。
送走魔君浅墨曦不过半日,碧落又等来了天孙墨羽笙。墨羽笙在黄泉殿外一连苦候了三日,都让梧桐给打发回去了。梧桐就是这性子,管你是天帝之孙,还是王八之孙,只要他不高兴了,谁也不见。
这日,墨羽笙差小仙召来了我和楞嘉。他正稳坐于老梧树上,睥睨整个往生池。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挪眼,仍在远眺前方:“你们师父这是在给本君摆架子么?”
“什么你们师父?听说你马上就要拜师了。”楞嘉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树上坐的墨羽笙,不以为然。
“你竟敢同本君如此说话!”墨羽笙浓眉一挑,俊朗面容随即一沉。
“拜师之事还得缓缓,你应该知道梧桐三徒弟橙光之事了。”我寻思事情已过了这么些天,再如何不问世事之神也该知晓了,毕竟闹了如此大的动静,连梧桐上神的大寿都给掀了。
“有所听闻,又如何?”墨羽笙仍是一脸冷漠。
“你不知梧桐性情,他素来是极护徒弟的,橙光若未历劫归来,只怕此恨难消。”楞嘉歪倚树下,一脸悠哉地瞧着我,我只好向这涉世未深的天孙苦口婆心解释。
“如此?那只猫妖何时归来?”墨羽笙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动容,垂眼瞧了我一阵。
“尊神说是历劫三世圆满方可归来,这一世百年,三百年罢,约莫三百年就归来了。不过,还得是她恰好三世圆满了,如若她有一世不圆满,恐是还得再过一世……”楞嘉折了枝梧叶,叼在嘴里,笑得有些戏谑。
“三百年!”墨羽笙说这话时,人已落地,稳稳立在我身侧,一脸震惊,“那本君岂非得等三百年后才能拜师!”
“也许。”我朝他怔怔道。
“君上,这可不行呀!”墨羽笙正要张口说什么,忽的打老梧树后冒出个脑袋,正是平日老跟在墨羽笙身后的小仙,一脸愁闷,“若君上此番拜师不成,会被天帝抓回去娶九尾猫族帝姬的。”
“谁让你出来的!”墨羽笙别过头,瞪了眼小仙,似被人说中心事般,一脸不悦。
“小仙知错,小仙这就告退。”小仙朝墨羽笙拜了拜,一边后退一边不忘提醒道,“可君上一定要赶紧拜师……”
“这般年纪就寻思娶亲了。”我上下打量了墨羽笙一番,敲了敲顾生扇,一脸好笑道。
“谁要娶亲了!本君才不要!哼!”墨羽笙负手于后,别过头冷哼一声。
“不知你娶的是九尾猫族的哪位帝姬?”楞嘉一听也顿生了兴致,唾了梧叶枝,笑道。
“本君如何知晓?又不是本君挑的!”墨羽笙斜眼盯着我二人,恨恨道。
“你若真想拜师,我倒有一计。”楞嘉沉吟片刻后,见墨羽笙睁大了眼望着他,才又接着道,“不若你往人间走一遭,助小师妹早日渡劫圆满,如此不就可以早日拜师了。”
“你们想诓本君替你们寻回师妹罢,本君才不上你们的当呢!”墨羽笙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蛮聪明!”我望着往生池开遍的莲花,情不自禁笑了笑。
“聪明是一回事,这能不能堪破又是另一回事了。”楞嘉仍旧歪倚在树旁,却是一脸平和。我虽听得不甚明白,却见他清明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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