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的抵港似一阵及时的春雨润泽了寒冬里嗷嗷待哺的钱塘,市面不复萧条,百业再度兴盛,便连迎潮坊码头的力工行当——因着积压的货物着急出海,一时人力奇缺——开出的工钱都翻了一倍。·3!0-1^b+o′o+k`..c!o-m*
人人欢呼,家家喜悦。可这甘霖独独没有惠及到富贵坊。力工们去码头找活计。工头首先便问。你拜的是锦衣城隍还是麻衣城隍?麻衣?今日的繁华全赖锦衣城隍恩泽,你个拜麻衣的,又怎好意思来蹭咱们的福分?“所以你们便要退社?烂心肝!白眼狼!摸着良心问问,先前你们要饿死冻死,是谁给你们饭吃,是谁给你们屋住?!”香社里。香头勃然大怒。对面几个要提出退社的汉子,虽缩头缩脑似鹌鹑,却仍坚持道:“咱们也是没办法,那工头说了,码头上不要香社中人。”“为了几个铜子儿就能卖了良心?!”“李爷爷的恩情咱们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可就这么呆在富贵坊,一天两碗稀粥骗骗肚子济个什么事儿?咱一家老小也是要过日子的。几个铜子怎么了?几个铜子攒几天能给家里尝点儿荤腥,攒几月能给妻儿扯身衣裳!”双方各执一词,香会不欢而散。同在社里的牛六看在眼里叹在心里。粪行这边也有人拉拢他们这帮“吃屎鬼”,手段也不再用原来的暴力胁迫,而是诱之以利,每天要加五文工钱!牛六一度是心动的,他很缺钱,老母与妻子都死在了恶神手里,连魂魄也寻不回来,家里只剩一对儿女同样作了死人,他不忍心孩子留在阳世作鬼,走自已的路,受自已的苦,一心想攒出儿女的轮回银,让他们快快投胎。可那是何等庞大的一笔钱啊,相较之下,区区五文又有何用?他是个求安逐稳的性子,所以婉拒了拉拢,留在了香社。可倘若没被恶神祸害一遭,儿女未亡、妻母俱在,每日所求是家中温饱,又会如何呢?牛六不确定。钱啊。钱!…………“你们也要走?”曲定春平静地看着在他的注视下目光闪躲的一干老朋友、老弟兄。“临阵倒戈可不合江湖道义。”“刀头鬼”似羞似恼地站了出来。“曲大要我们同李城隍讲道义,李城隍又何曾与我们讲了道义?高翎立下泼天大功,搁戏文里,什么封妻荫子免死铁券也是该有的,他却一言不合把人给杀了,魂魄还锁在海边敲石头哩!我们提着脑袋给他卖命,不过想着事成后能共享富贵,他可好,自已当了城隍爷,高高在上,却把我们给个小官小吏打发了,整日支使去巡街看户,近来更可恶,竟还要去砍柴担水?我们又不是那门丁家仆!如此慢待英雄,轻忽好汉,便没有锦衣城隍相招,我迟早也是要走的。”说到激动处,他反过来劝曲定春。“李城隍哪里是十三家的对手?这城隍府眼看就要散架了,曲大兄留在这儿,白白耽搁前程。何不与我们同去投了锦衣城隍,有弟兄们支持,纵使当不得枷锁将军,挣个校尉、都头也是好的。介时,背靠十三家,岂不比现在快活千百倍?”曲定春看着眼前这可以托付生死,曾随他与牛石相争,又同他做了解冤仇,甚至一度要加入龙涛诱饵小队的老兄弟。没有回答。“十三家打算在锦衣城隍府下重设掠剩、喧腾各司,只不过原本的名字臭了,都换了新招牌,还是干原本的买卖,需召熟手充任。兄弟们在街头放浪惯了,受不了府里的规矩与作派,那边给的价码高,又是英雄好汉该做的事儿……”“所以他们就这么走了?”“道长想要如何?”李长安摇摇头。“曲大误会了,我早说过,要走的人可在府库里领一笔遣散费,大伙儿都是拎着脑袋与恶鬼厮杀,今日虽分道扬镳,钱也是要给的。”曲定春道了声“道长大度”,却迟迟没有起身去领钱。李长安诧异:“曲大不走?”“道长大仁大义,我钱塘好汉又怎能尽作背信弃义之人?”曲定春笑道,“何况,什么校尉、都头,哪儿有将军听来响亮?宁为鸡口无为牛后的道理,我曲大也是懂的。”“无论结果如何,我曲某人愿陪道长再走一遭!”…………镜河一去数日。这期间原本腆着脸加入城隍府的和尚道士们相继散去。 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o兰£t:兰?文?′学{> ?已tμ发-布2=最§?@新?D¤章=¨节e¨@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w.6¨1+p`.¢c.o′m¨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不缺,编制大体完整。这天。“不好啦!道长,不好啦!”黄尾心急火燎冲进来。李长安见怪不怪:“谁又走了?”“是武判!”“武判官走了,铜虎投敌啦!”大伙儿还以为镜河同样屈从于了十三家的压力。她却突然归来,并拉来了一大车物资。物资搬进了府库,清点一番,有法器、符箓若干,并几副铜符甲,这可是好宝贝,比什么金银珠宝贵重得多。大伙儿咂舌。“功曹(镜河兼任了速报司功曹)这是去哪儿发了财?!”镜河却冷着脸:“不是发了财,是生了病。”“病?什么病?谁生了病?”“是贫道生了病!莫须有之病!”镜河冷笑,“贫道重病不能理事,离职去任,所以老主持不得已放下静修,出关重掌庙务。”大伙儿哑口无言,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发财,分明是寺观一方赶着跳船,急于撇清关系,给的最后一笔“分手费”。说实话,大伙儿其实并不怪罪匆匆离开的和尚道士们。虽然,他们“有好处腆着脸往前凑,没好处袒着屁股向后缩”的前后作派实在难看,但十三家本就是六十四寺观的魁首,他们没法拒绝祖师号令,在府中能尽心尽力处理事务,离开后能对城隍府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殊为难得了。也只有镜河,脾气烈,性子直,宁折不曲,偏要一条路走到死。……最初,聚集在城隍府下的诸方势力,大伙儿以为最不牢靠的有三者:权贵、豪商与巫师。前两者本就趋炎附势而来,后者更是心思莫测的降人。没想。本以为是基石的香社,人员不断流失;曾经同生共死的好汉,在利诱之下,对城隍府弃如敝履;本就是墙头草的僧道,风向一变,急着划清界限也是常理。而权贵、豪商们在城隍府得势时,不仅出钱出力配合着执行《麻衣律》,还把自家子侄攀着七弯八拐的关系送进刘府,在老供奉和刘家遗孤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城隍府眼看失势,这些富家子弟大多没有离开,某些人甚至更为殷勤,各家供奉的钱财物资比以往还多上两三成。“能在十三家和窟窿城的夹缝里维持家业不倒,哪个不是十成十的人精?”老供奉眼虽瞎,心却明,“咱们城隍府要的又不多,于他们不过九牛一毛,倘若势头不对,便要翻脸,岂不白白招人记恨?照十三家的说法,咱们便是没争赢香火,也是可做县城隍的,而十三家留着咱们是要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再看巫师们。他们所以留下的原因更简单——十三家瞧不上。十三家自诩钱塘主宰,高出其余寺观一等;寺观们则自以为是佛道正宗,轻视流落坊市的民间法脉子弟;民间法脉子弟们又认为自家是正派修行,看不起乡巫野觋。于是乎,巫师们在钱塘修行圈子里就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他们倒不介意改换门庭,奈何十三家宁愿招揽出身贫贱、不通法术的麻衣师公们,也不愿沾染这帮野狐禅。而他们从前倚仗的恶鬼毛神,大多都与窟窿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早被城隍府一扫而空,剩下的要么加入了鬼卒阴吏,要么托庇寺观作了护法兵将。身为巫师,连个供奉的野鬼杂神也找不着,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留在城隍府听命。所以。在麻衣城隍节节败退、底下人心涣散的当今,这三股势力竟成了貌似最坚定的力量。反倒是……抱一不告而别。大伙儿打开他的厢房,见到他承香火、凝法身的阴阳司主簿官印、调动兵马的令牌以及一些护身法器和金银都留在了书案上,打开来,里面写着:他夙夜难寐,几经思虑,终于下定决心,辞去阴阳司主簿之职,带着门下弟子与姚羽几个退出城隍府。非是他胆小怕事,贪图名利,而是十三家许诺他,正照寺荒弃多年,一度拆卖为番寺胡庙、商铺仓库,沦为坊间笑料,该当另立新观,他名望高、道法深,许他联合交好的法脉建立灵宝道场。百年前,让虚元子阖门死尽、自已也沦落恶鬼肠胃的目标,在他眼前,竟然唾手可得。这该如何拒绝?他自觉无颜面对大伙儿,只好封金挂印,不辞而别。书信传阅一圈,人人沉默无言,谁都晓得这位老道长毕生夙愿就是重立山门,为此生死可以不顾,颜面可以不要,如今希望触手可及,又怎能指摘他的选择呢?抱一乃城隍府大吏,他的例子一开,便不停有人效仿。今日走个文书,明日走个都头。几天下来,城隍府各司属吏散了大半,叫弃置的官印在李长安的案头堆积如山。好在鬼卒中骨干多由飞来山群鬼充任,再以军法约束,香火供奉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